事實證明,有些話就算亂說了,也還是沒什麼效果。
麵前這人的抽泣非但沒有因為她的大發慈悲而停下,反而還更加重了。
有一個瞬間鬱金甚至在想,她會不會是被自己感動到無法自控。
也就是這須臾的晃神,亂七八糟的思考能力為她推薦了一款解決方案。
夏霄很想隱形。
比她當著初次見麵的女人痛哭不止還羞.恥的事出現了。
她已經充斥著血腥味的味蕾上,被女人放進了一個甜兮兮的東西。
眼淚拖低了視力,她看不清是什麼,大腦自動判定成了新品種的糖,讓本就丟了一半的自尊變得更少了。
她都快十八歲了,還在被人用對三歲小孩的手段欺哄。
不過內心雖然在不斷哀嚎,多變的神經卻被甜味成功撫慰,糖的味道是有些奇怪,止淚效果卻好得出奇,很快她就沒有再生產出新的眼淚了。
然而:
“時間差不多了,吐出來。”
夏霄:?
她認真回憶了一下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在女人掌心伸向自己唇邊時,才敢確認她沒聽錯。
“這不是糖,是加了糖衣治療消化不良的濃縮丸,很快會發苦。”
鬱金耐心提醒道,對女孩眼中閃過的怒意沒當真,這麼愛哭,怎麼可能會生氣。
夏霄又弄亂了呼吸的節奏,牙齒留下的印跡還泛著澀痛,卻在女人手指輕觸到唇邊的那刻失了知覺。
對方像是沒感受到自己對她喂錯糖果的氣憤,仍等著她把已經微苦的藥丸歸還於掌心。
唇邊像被導熱性很強的物體熨燙過,緋紅與難以逃脫的熱度自此漫延,碎在夏霄的頰側,又彙在耳後與後頸。
在女人漸漸不悅的注視中,她快速機械咀嚼,咽下了那顆藥丸。
“我最近消化不太好。”
她終於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
雖然是假話。
看到她沒再流淚的鬱金眉毛輕挑,這種藥丸雖有糖衣,但由於其中的幾味藥太苦,醫囑一直是溫水吞服。
“我的臥室也在三樓,不過平時我一般都會在書房。我不會做飯,你在學校吃,周末再說...”
終於走遠的女人拋下了一連串安排,夏霄被致命的苦味掐斷了思考和行動能力,直到聽見了那個問題:“你的學習成績怎麼樣?”
夏霄不能確定,人在味覺特彆痛苦的時候,是否會影響到語言係統的功能,總之那天她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還不錯。”
“排名?”
說謊者最怕的其實不是被發現的那刻,而是在不確定對方是否已經發現的猜測中繼續接受追問。
“前...五名左右。”
說完她就想咬舌了。
明明可以說不穩定或學校不公布排名,她偏選了一個最低劣的謊言。
“嗯。”
好在,她的賭注沒有下錯,女人不過是隨口一問,甚至不曾抬眼看向這邊。
看來,和鬱阿姨也沒什麼區彆,根本不可能在意她的學業。
區區一個月而已,等一放寒假她就躲去何悠家,再不久就是春節了,女人總不會留在這裡吧,等這人再回鬱家待幾天,一個月也就過完了。
這樣一算,走進房間的她心情大好,適才的不快全部一掃而空,隻要不威脅到她的自由,住進來一個旅遊團她都不怕。
*
兩層之隔的鬱金,並沒有被這種快樂所感染。
整理完所有行李已近深夜,連著喝了兩杯助眠茶卻仍然沒有效果。
她站在窗邊,又一次望向無際的夜空。
一個月,隻需忍一個月,到那時,她就能再無牽掛地離開這個最厭惡的城市,再也不必回來。
手機彈出的新消息阻斷了思考,有關明天需要接診的信息已經更新。
為了曆練醫術,也為拓展安頤堂的名氣,這幾個月她始終采用上門問診的方式接診。
明天要見的幾個患者基本都是複診,隻有一位初診的患者是朋友介紹的中學校長。
按導航來看,那間學校並不遠。她依稀記得,樓上那個小姑娘的學校離這裡很近,似乎是這附近唯一一所中學。
也許,明天能帶她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