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逃離江陵(1 / 2)

橫陳地上的婆子屍體......和馬姨娘惶恐急切的神色,竇姀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害怕不已。

姨娘是不是殺人了!

馬姨娘把她的手抓得很緊,並沒有多解釋的意圖,拽上竇姀就往外走。

他們梨香院坐落在竇府最西邊,出去沒幾步路就是角門。

往日的角門都有六個小廝守著,今晚這時候卻沒人。

竇姀被馬姨娘拉得踉踉蹌蹌,心頭害怕,話都來不及問,馬姨娘從袖裡掏出鑰匙,利索開了鎖,一把拽著女兒出了門。

天色很黑,屋簷下的燈籠高高照。

門外停了一輛馬車,有個馭馬人坐在前板等候。竇姀剛辨認出此人是張伍,是主君常用的馬夫,就被馬姨娘推著上了車。

馬姨娘也進來,隨後探頭輕輕一喝:“快走!”張伍得了信,立刻揚起馬鞭,駛車飛奔。

馬車駛得極快,竇姀起先沒坐穩,腦袋栽倒馬姨娘懷裡。馬姨娘緊緊抱住她,“姀姐兒,姀姐兒,我們母女倆能不能活就看這回了!”

竇姀現在都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發懵地從姨娘懷裡掙出來,甚是驚懼地看她:“你......你是不是犯事了?苗婆子為何倒在地上?姨娘,你彆嚇我,你是不是殺了她......”

馬姨娘臉色發沉,點點頭,又搖搖頭。

眼見竇姀急了,馬姨娘立馬撇清道:“不,我沒殺她,苗巧鳳隻是被我藥昏了。姀姐兒,我是殺了彆人!”

馬車飛得不穩,馬姨娘的聲也跟著顫:“你還記不記得,以前老太太尤為信鬼神。你九歲那年,家裡來了個算命瞎子,說你不祥,險些就把你帶走了!後來是我找了個新的算命道士,偷偷頂替了他,這才保下你的,隻是送去莊子住了兩年!”

莊子的那兩年渾渾噩噩,有多苦,怎麼熬過來的,竇姀如今已是不堪回想。

可她仍舊一頭霧水,問:“跟這有何相關?”

馬姨娘恨恨咬牙:“後來那新道士在我身上發現了點東西,一回回向我索錢,先是五十兩,再是一百兩、兩百兩......這回竟是想要五百兩!若我不給,他便要把我偷漢的事抖落出去,讓整個竇家都知曉!我、我隻能殺了他!他死了兩個月了,現在官府快要查到我頭上,隻怕掩不了多久!”

竇姀聽到最後一句,神魂一震,仿佛被雷打了般。

車輿一晃一晃,木窗被帷幔遮得嚴實,丁點氣都不透。裡頭沒有燈籠,昏暗寂寂,隻有兩人彼此交錯的氣息。

她忽然覺得頭脹,好像活著夢裡一樣,一時回不過神,氣也忘記喘了。

馬姨娘瞧這愣愣的神情,知道話突然,生怕女兒嚇傻在半路,急忙拍她臉頰。竇姀好半晌才回味過來,呆呆地問:“姨娘,你跟誰私通了?”

馬姨娘不說話,唇抿成一線。

馬車還在飛快地跑,竇姀腦袋嗡嗡,不敢置信地靠在木枕上。

她還有個哥哥,竇平彰,大她六歲,已經遷出梨香院住了。馬姨娘也把他當眼珠子疼,今晚跑路卻沒帶哥哥,隻帶了她......

竇姀倏地意識到一駭人的事——

哥哥是家裡親生的,而她不是竇家的女兒!

她不是,她不是.....原本以為,彆人嫌自己天命不祥,已經是很糟的事了。沒想到這樣糟的事永遠沒有下限,她竟不是竇家的女兒。

竇姀不敢信,想求證姨娘是不是,可是到口的話卻像癟了氣的球,問不出來。哪能料不到結果呢?都是不儘人意的。

“姨娘,”最後隻有這麼怔然地一問,“那我是誰的?”

就在此時,車輿劇烈晃動,張伍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後頭有人追來了!綾玉,咱們得換道走!”

綾玉是馬姨娘的名,竇姀都沒見過爹爹這麼喊過她。然而這個馬夫卻能喚得如此自然……當中苟且簡直明了。

馬姨娘沉著臉掀開帷幔,往車窗外望,後頭追來的人馬卷起塵土,聲勢浩大。

那些追兵看不出是竇家的,還是官府的……但無論落到誰手上,都是死路一條。馬姨娘想了想,當機立斷道:“換第二條道,往長平街的方向去!”

江陵不同於彆的州縣,就是江河多。竇姀知道,長平街的儘頭有個乘船的古渡口,自前朝開始就有了,來往漕運,熱鬨非常,迎四方貨物。

而馬姨娘想要長平街去……無疑是想去碼頭,乘船離開。

天上又下起毛毛小雨,打濕了整個江陵。

現在竇姀還僵坐著,意識到即將要和姨娘離開江陵,有些措手不及。馬車駛得太快,搖搖晃晃,突然“砰”的一聲,一枚玉玨從她袖中掉了出來。

竇姀彎腰,卻被馬姨娘先一步撿起,塞進她手裡。

馬姨娘瞥了一眼玉玨,“這是宴哥兒的吧?”

竇姀點點頭,收入懷裡。

“難得他待你有這份心,我記得這玉玨還是他出生那年,主君特地跑去觀音山求的。府裡的主子下人都勢利,他倒是少見。”

馬姨娘不說還好,這麼一說,竇姀便想起屋簷下,竇平宴一邊認真燒水,一邊說,“這個家裡,阿姐與我相依為命……我們姐弟要在家中相伴一輩子……”

竇姀很清楚,若是今日一走,恐怕再也不會回江陵了。整個中原多少州縣,車馬倥傯,所行又是山高水遠,不管要去哪,他們姐弟倆這輩子也見不到了吧?

張伍馭馬的手藝很好,在街巷中七彎八繞的,就甩開了追兵。馬姨娘再往窗外探,已經看不見後頭黑影了。

馬車在江前的碼頭停下。

杆上黃燈高掛,浩蕩的江麵飄起濛濛薄霧。寂靜夜色下,江麵停泊船隻有很多,有商販漕運用的樓船、平船,也有許多葉竹筏小舟,隻是沒怎麼看見船家。

馬姨娘很是急切地拉女兒下馬,但是一下來,人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