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沉默良久。

就當虞寺以為她倆這場對話已經結束的時候，阿蕪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是你認為的真，不是我的。”

阿蕪語氣縹緲，好似不在凡間，“我知道，現在是假。”

“在意這些有什麼意義呢？”阿菁聽起來，似乎很難理解，“現在事實就是，我們會在蓮若大人的照拂之下，一直活著。”

“那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阿蕪反問。

她歎了一口氣，“這樣活著，我還不如街邊的柳樹。至少不會自己東想西想，每天吸取養分，努力長大就行。對啊，阿菁，你看柳樹活著還可以長大，她在你剛到這裡的時候，還沒有我小臂粗細，現在已經要三人才能合抱。你說，為什麼柳樹在長大，在變化，我這麼多年，卻還是這個模樣呢？”

“是柳樹不該長大，還是我不該這樣活著？”

“阿蕪！！”阿菁似乎並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她的聲音陡然激動，“你今天晚上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在胡思亂想？”

相比較起來，阿蕪則冷靜許多，“我不是今晚上在胡思亂想，我每天都在想這件事情，想明白這件事情已經成為我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隻是你之前從來不願意聽我說罷了。”

阿蕪歎了口氣。

虞寺聽不出來，這句話悲傷、惆悵和遺憾，三種情緒哪一種占比更多。

但她能聽出阿菁語氣裡的憤怒。

“我看你是今天遇見了生人，不清醒！這麼多年來，隻出現一個生人，而且你明天，就能夠在花樓上看見她。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

這話似乎提醒了阿蕪。

“對！”阿蕪聲音陡然激動，“小蝶姐會去花樓找蓮若大人，不行，我要阻止她，蓮若大人一定會把她變成我們這樣子的！”

“我們這樣子有哪裡不好嗎？”阿菁語氣滿是不解。

“不好，很不好。”

阿蕪低聲道：“我寧願自己是個石頭，也不想想現在這樣活著。”

突然，傳來尖叫。

“阿蕪！！你要去哪裡！快回來！！”

“外麵全是找她的人，你現在出去，是把自己往刀尖上推！”

“阿蕪，彆去！”

阿菁的聲音在寧靜的夜中，尖銳刺耳。

叫虞寺刹那間反應過來，阿蕪隻怕是想要衝出去找自己。

事到如今，不能默不作聲。

虞寺猶豫片刻，緩緩站起來，隨後往床上撲到，發出一陣悶哼。

而後是劇烈急促的咳嗽，在黑夜之中響起。

剛剛還在尖叫的阿菁，立即張口：“誰在屋裡！！”

阿蕪的聲音，則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是小蝶姐嗎？”

虞寺聞言，又咳了好一陣子，這才緩緩回答，“咳咳……阿菁？我怎麼回來了？”

“小蝶姐！！”阿蕪聲音陡然興奮起來。

兩道身影由遠及近，很快就出現在門口。

藍色火焰照亮了兩人的臉，神情也不儘相同。

阿蕪上掛著笑容，似乎對於再見到自己這個事情，感到非常驚喜意外。

而阿菁則蹙起眉，她沉默地打量自己，眼睛似乎會說話。至少虞寺從她的眼睛裡麵讀到——“你怎麼又回來了”這個問題。

虞寺低眉，裝作咳嗽，收回自己打量的視線。

她裝成剛剛回來的樣子，疑惑道：“奇怪，我剛剛明明在巷子裡麵，眼看著要走出小鎮，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這裡。”

這話聽在不同人的耳朵裡麵，自然聽出不同的意思。

阿蕪麵露擔憂：“是不是路走錯了？”

虞寺搖搖頭，眉間蹙起，“我也不知道，但我分明看見前麵就是出口，可出不去。”

“阿蕪，你在這裡待了很久，有沒有什麼小路是我不知道的呀？”虞寺故意問。

阿蕪聞言，卻是一愣。

“小路？”她麵露疑惑，略顯遲疑地搖了搖頭，“應當沒有吧？”說到這裡，又略微有些喪氣，“我平常不怎麼能出門，隻有偶爾趁著花船奏樂，能夠出去溜達一會兒。但通常不會超過半個時辰，所以其實這附近的構造，我也不清楚。”

這次輪到虞寺吃驚。

“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