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輪每七天一趟,西西恰好是周日晚上出現在島上的。
也就是說,殷馳至少還要收留她六天。
在這座危機四伏的惡龍監獄裡。
晨光微醺,急促的早課鈴中,他板著臉對櫃子裡的小姑娘,嚇唬道:“這裡的人最喜歡吃小孩了,尤其像你這種細皮嫩肉的。”
西西甕聲甕氣,“可是西西的皮肉並不嫩呀。”
她甚至有理有據地伸出手,露出布滿細細密密傷口的小手和胳膊。
殷馳看著那手上臂上昨晚就發現的傷,金眸微沉,瞳孔深處黑黢黢的。
最終他直接道:“總而言之彆亂跑。”
“如果被抓了,我可不會去救你。”
這回小姑娘乖乖地點頭了,櫃門被輕輕關上,眼前乍然一黑。
西西縮在被窩裡,隻露出一雙大大的灰藍色眼睛,靜靜地觀察著這個爸爸專門給她整理出的小窩。
衣櫃裡掛著數件一模一樣的黑T,柔軟的被套下整齊地碼著一層疊好的褲子。
西西沒忍住,抬起小手,碰碰上方掛著的衣服;又放下手,摸摸下方厚厚的“床墊”。
整個櫃子都是爸爸的味道,
就像睡在爸爸的懷裡一樣。
像秋天的太陽,熱騰騰的、暖融融的,一跳進那道光圈裡,整個人都熱乎起來。
西西躺在細微的光線裡,滿足地望向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白絮,然後不知不覺,眼睛眨動的頻率越來越慢。
一片調皮的白絮跳到她的睫毛上,安穩地蹲下。
粉白的臉蛋微微鼓起,睫毛隨著律動輕顫,灰暗的鐵櫃中,小團子的呼吸再次變得悠長。
昨天折騰了一整天,對一個還沒上幼稚園的小朋友來說,早上能強撐著爬起來已經實屬不易,實在不能再強求她爬起來吃早餐啦。
另一邊,沒上過高中的大朋友滿身煞氣地到了食堂。
排在他前麵的人嚇得立馬端起餐盤,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座位。
殷馳早就習慣了,接過裝得滿當當的餐盤,又遞過去一個新的,“兩份。”
惡龍監獄裡,囚犯的吃喝拉撒都由他們自己負責。
承接打飯的這一要職的也是一名犯人——還是個在監獄裡地位不錯、跟某位科長有點小關係的犯人。
此時他一收麵對其他人時的趾高氣昂,二話不說又盛了份早餐,還討好地多放了兩顆雞蛋。
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眼看殷馳即將走出食堂——
一旁筆直站立的獄警忽然上前一步,剛好擋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殷馳今天心情本就不好,並沒有打架的欲..望。
他隻是眼皮輕抬,瞟了這名新獄警一眼,腳步一轉,直接繞過。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門口,原本寂靜無聲的食堂才終於響起竊竊私語。
“閻王怎麼這麼快就關禁閉出來了?”
“完了完了,我的肋骨才剛剛養好啊!”
“怕什麼?”食堂正中央,小個子低頭扒拉著餐盤裡的炒粉,吊兒郎當道:“隻要不主動招惹,‘閻王’還是很好說話的。”
他說完這句話,猛然意識到四周似乎安靜太久了。
熟悉的壓迫感從脊背處一路往上,小個子猛地打了個激靈,等抬起頭,已經變臉似地擠出了個笑,沒事人般地招呼道:“馳哥早上好!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殷馳點頭,“一份監獄內部的人販子名單。”
說完,他將其中一個餐盤擺在手臂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丟給小個子,“中午之前。”
小個子手忙腳亂地接住這包沒拆封的煙,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見殷馳就要走,連忙喊住,“馳哥,這點小事,用不著這麼多!三根就夠了!”
殷馳頭都沒回,隻道:“再弄點祛疤的藥。”
隨後,又一次明晃晃地直接越過獄警,端著餐盤離開了。
小個子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遠,嘖了聲,將手中的煙拋高又接住,得意地瞥向桌上其他滿臉欣羨的囚犯,“誰說我馳哥是‘閻王’的?”
這分明是更適合獄友體質的霸總啊!
他喜氣洋洋地宣布,“從此刻開始,馳哥,就是我親哥!”
食堂內噓聲一片,曾當過人販子的囚犯們臉色蒼白、心神不定,互相對看,不明白殷馳這是玩得哪一出。
隻有一方角落不動如山。
他們安安分分地吃著早餐,直到坐在正中的男人站起身,有人連忙湊過去,“主教,”他示意餐盤,滿眼狂熱,“我幫您倒吧。”
四周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被尊稱為“主教”的男人其實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周身卻帶著一種奇怪的威嚴與慈愛。
他注視了眼前胡子拉碴的新囚犯半秒,忽然露出笑,“好孩子。”
新囚犯眼底的狂熱更濃,朝聖般用雙手捧過餐盤,滿心以為自己已經半隻腳邁進了這個陣營,走路都帶起了風。
然而他剛走到洗碗池邊,卻發現主教等人竟然離開了座位,絲毫沒有等他的意思。
新囚犯心中焦急,他倒完洗完,快走兩步,想追上去,忽然被一道影子遮住了半身。
是那位一直跟在主教身後、唯他馬首是瞻的男人。
男人皮膚帶著特殊的暗色,五官深邃,耳朵小且尖,頗具異域風情。
更特殊的是,他有著一口鯊魚般尖銳的牙齒。
望向新囚犯時,眼底閃爍著捕捉獵物的冷光。
“不是很喜歡幫忙嗎?”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那三桌餐盤,“十分鐘,清盤。”
像使喚狗一樣。
新囚犯有些不滿,但他清楚地知道:這是他惹不起的人,至少是暫時惹不起的人。
他將餐盤胡亂壘在一起,在明顯表達著不滿的“叮鈴哐啷”聲中,一道可怖的力道襲來,直接將他按趴在桌上。
殘食四處飛濺,濺到彆桌,罵聲不絕於耳。
“你好像聽不懂我的意思,”
雞飛狗跳中,黑皮帥哥渾不在意地踩著新囚犯的背,將他碾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