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教你一遍。”他咧開嘴角,雪白的銳齒像是能撕破一切獵物,聲音卻分外輕柔,甚至帶著點笑意,“用嘴清盤。”
“聽懂了嗎?”
新囚犯雙目血紅,奮力掙紮,像條在砧板上的魚。
一腳又一腳,眼淚鼻涕和求饒聲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那張原本誌得意滿的臉上漸漸糊滿了雞蛋、豆漿和炒粉。
飛濺的食物更多了,包裹著血液,看得人倒儘胃口。
但罵聲反倒消失了。
食堂裡一片叫好,間或夾雜著幾句互懟。
“酷!”一聲口哨,“‘鯊魚’打人還是那麼帶感!”
“左眼腫得不夠對稱啊!再來一拳!”
“這人還不配讓‘鯊魚’動拳……一腳過去就殘了。再踹一腳唄!”
笑鬨聲更大,門口那位新獄警麵色鐵青,剛想出聲阻止,卻又被一旁的前輩攔住了。
“您這是乾什麼?”年輕獄警眼底浮出幾分怒氣,“剛剛攔我就算了,看在您是老前輩……現在又攔!是因為膽小,還是收了什麼好處?”
這話可謂咄咄逼人,甫一出口,新獄警就後悔了。
好在前輩看起來並不在意。
他依舊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手狀似隨意地搭在腰間,平靜地看向年輕氣盛的後輩,“你是不是沒看過惡龍監獄的獄規?”
“獄規?”新獄警迷茫,“……沒看過,但是無論是哪裡的獄規,也不可能放縱打架吧?”
“沒看過就對了,”前輩臉上浮起笑容,慢條斯理地揭曉答案:“因為惡龍監獄根本沒有獄規。”
新獄警先是迷茫,隨即震驚抬眼,嘴唇微顫。
“你會被派到這來,不是得罪了人,就是奉命而來。”前輩表情戲謔,雲淡風輕。
“不管是哪種,記好了。”
“惡龍監獄不同於其他任何監獄。”
“隻要他們不鬨出人命,彆管;鬨出人命了,關禁閉。”
“至於其他的……”他褐眸微深,意味深長,“我們那位監獄長都不管,你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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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馳開始在心底一一列舉自己不喜歡洋娃娃的證據。
首先,他是一個成年男性;其次,他殺人不眨眼;最後,人人都怕他。
綜上,他不可能喜歡洋娃娃,更不可能喜歡小孩子。
還沒等殷馳證明完,就已經走到了牢房門口,他緊皺的眉頭稍稍鬆開,熟練地徒手掰開重鎖,又將其強行掰了回去。
隨後,他將兩份餐盤一一擺好,冷著臉拉開櫃門——
櫃門帶起的風將白絮吹起,不得不離開睫毛,消彌於空氣中。
陽光從牢房裡那扇唯一且狹窄的鐵窗裡透進來,不偏不倚地落在輕闔的眼皮上。
小姑娘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殷馳幾乎下意識地關上櫃門,透過櫃門上的縫隙,看到西西的眉眼重新舒展開來,才放下心來,輕輕鬆了口氣。
下一秒,他反應過來自己這一連串毫不猶豫的動作,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的西西,最終是被生物鐘喚醒。
這時已是天光大亮。
她睜開眼,先傻愣愣地發了會呆。
好累哦,困困……這是哪裡呀?太陽姨姨呢?
福利院的大通鋪沒有窗簾,一大早,刺目的陽光就會直接鋪灑到床上,吵醒每個試圖睡懶覺的人。
因此西西之前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跟太陽姨姨打招呼。
可是今天醒來,入目隻有褐色的櫃壁。
確實沒那麼明亮了,卻好像更加溫暖了。
西西還在半夢半醒中下意識對比,獵豹就已經注意到了她的動靜。
等西西被它撲了個滿懷,才恍然想起:她找到爸爸啦!
小姑娘立刻變得活力滿滿,揉揉眼睛,拍拍臉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後兩條小細胳膊努力撐起——
腿一軟,又一酸,小團子懵懵地倒了回去,呆呆地看向櫃門。
可惜爸爸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動靜。
獨立的小姑娘打定主意不給爸爸添麻煩,她又試著撐了撐。
奈何昨晚的運動量實在超標,眼看好不容易就要成功,小胳膊小腿一酸,小姑娘又跪倒了下來。
殷馳原本打定主意不搭理她的。
他閉眼躺在床上,耳邊卻隱約回蕩著之前那道輕微的“砰”。
嘖。
青年煩躁地翻身,下意識想扯被子,一伸手,才想起:被子在衣櫃裡給那小崽子當窩呢!
又是一道幾不可聞的“砰”。
窸窸窣窣、茲茲擦擦。
黑T隨風掀起,小半截麥色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衣角尚未落下,櫃門已被拉開。
氣咻咻的殷馳對上那雙迷茫的灰藍色大眼,黑著臉,脫口而出:“不是說我不在就睡不著嗎?”
話尚未落地,殷馳就後悔了。
他反複咀嚼著這句話,滿臉遮不住的懊惱: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剛剛簡直像個空巢老人!
偏偏西西沒意識到他的尷尬,還在急切地解釋,“是因為衣服褲子上有爸爸的味道,就像睡在爸爸懷裡一樣!”
為了證明這點,她還將臉蛋又貼回到衣物上,像狗狗一樣四處嗅了嗅。
“真的!全都是爸爸的味道!”
語氣誠懇、眼神真摯。
羞得青年脖頸通紅、啞口無言。
於是他青筋繃起、惱羞成怒,低吼出聲,“少廢話,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