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郎的地位、謝九郎的心善,確實都是羅紈之選他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不光明磊落,但她可以報答謝九郎,就把他當作恩人一樣。
如果九郎願意照拂她,羅紈之也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回報他。
刺客的事情被處理得妥妥帖帖,戈陽城內外依然平靜。
羅紈之不願費勁多想,那些壞人死有餘辜。
她隻是想儘辦法從蒼懷口裡打聽謝九郎的消息,蒼懷被她問得煩了,偶爾也會透露一兩句,她這才知道九郎自來了戈陽水土不服,一直胃口不好。
於是羅紈之會一大清早去買戈陽城的特色小吃,偶爾坐著牛車去旁邊的集會買些山間珍味,時不時再做些開胃的果脯。
蒼懷看出她刻意逢迎,對她冷臉道:“你不用當回事,我們郎君早就知道有人要對他下手,是刻意引他們出來,不會怪你,也不是特意救你。”
“……那有什麼關係。”羅紈之聽完也沒有失落,反而真誠道:“九郎待我好,我也想待他好,蒼護衛是上次的蜜釀杏子沒吃到不高興了麼?等天氣好了,我下次再做吧!”
“你……”蒼懷咽了咽口水,對上總是笑吟吟的羅紈之實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是軟硬不吃,一根筋非要纏著郎君不放了!
話傳回到謝昀耳中,他正在自弈,手持白子懸於棋盤之上思考須臾,直接侵入黑棋的中空位,輕輕“嗒”得一聲,落子無悔。
“隨她。”
“郎君這麼縱著她,等要回建康的時候,她豈不要……不習慣?”蒼懷其實並不討厭羅紈之,相反心裡慢慢覺得覺得這小娘子雖然心思多,但對郎君還真是死心塌地,癡心一片。
可回到建康以後,郎君不能再由她這樣胡攪蠻纏,勢必會疏遠冷淡許多,她是要難過的。
蒼懷認為謝昀應該敲打敲打,彆叫她恃寵而驕,日後不習慣。
“羅家不是也要上建康,我帶著她,不過多輛車的事情。”謝昀不假思索,又或者是早已經思考過了,他嗓音平緩,目光甚至都沒有從棋局上挪開。
“郎君這是打算……?”蒼懷不甚確定。
“她總會知道我不是謝九郎,屆時就不會有諸多煩惱了。”謝昀瞟了他一眼,又吩咐:“若她問起,你適可回答。”
這意思是,即便身份揭露,即便回到建康,郎君依然願意和這樣她相處……
若羅娘子知道,還不得喜極而泣?!
蒼懷內心地動山搖,唯有堪比冰雕麵容還是維持著冷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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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主近來心情極好,一是有了官身,二是與謝家搭上了線,多年的黴運終於一掃而空,整個人神清氣爽。
他忙碌於遷府的事宜,也少不了要對羅紈之耳提命麵,叫她不要忘記月娘還在羅家,等著依靠她。
月娘就是他手裡的人質,不怕羅紈之進了謝家高門後不聽話。
因為這股自信,也就沒有在意羅紈之頻繁出府的事。
甚至聽到謝九郎與一戈陽女郎走得近的風聲還嗤笑了聲“謝九郎可不納妾,白費功夫。”
他為自己一早看準謝三郎而沾沾自喜。
羅紈之在羅家主麵前依舊乖順,沒有露出馬腳。
謝九郎待她越來越好,甚至還送了她一張名師所斫綠桐蕉葉琴,親自教她練琴的指法,羅紈之更有借口時不時上居琴園,哪怕謝九郎不在,她也可以在琴閣練琴。
琴與琵琶不同,亦有共通之處,羅紈之隻是需要加以適應用肉甲撥弄琴弦,很快就能把琴的技法摸清。
等到可以學曲的時候,謝九郎把她先領到書房,兩人並排坐在書案後,他提了筆,把猶如天書的減字譜給她挨個講解。
譬如右手勾四弦,左手無名指按九徽,上七徽六分,再上七徽,這便是一段音。
說是天書一點也不假,這要不是謝九郎手把手教著,羅紈之連這段曲斷在何處都不曉得。
“可能記住?”
羅紈之埋頭在紙上畫瓢,描得格外認真,聽見他發話,抬起腦袋,猛地點了點,甚是乖巧回道:“記住了,九郎真厲害,一教我就懂了。”
謝昀也曾教過族中弟妹,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這種眼睛,烏黑明亮,不染俗事,對他沒有畏懼嫉恨隻有滿滿的崇敬。
他一笑:“那是你聰慧。”
羅紈之抬手,捋了捋垂下的發絲,露出半張羞而含笑的嬌顏。
謝昀稍怔。
女郎離他隻有一臂遠,不用深嗅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雖談不上討厭,隻是會讓他再想起那個夢,想到他的不堪。
他清楚自己從來都不是恬淡無欲的神仙,可那天他也是頭一回發現他對女郎的欲.望有那麼大。
“九郎,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但羅紈之對他的心思一無所知,非但沒有遠離神色微異的郎君,反而靠了過來,將那一臂的距離瞬間縮得沒影,她的袖子甚至不客氣地覆在他手臂上,一截藕粉色,似是在碧潭裡開出花來。
謝昀回過神,出乎意料地抬手將她壓過來的那張紙抽開,“不要貪快,免得囫圇吞棗,不得要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