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 她不告而彆了。【文案】(2 / 2)

他不急,也不懼。

羅紈之把折斷的鬆枝小心地插回到密集的鬆針枝頭上,語氣故作輕鬆:“適才和蒼侍衛聊了幾句,說要做胡桃酥給郎君吃,也不知道郎君喜不喜歡,倘若郎君喜歡,我改日做了再帶給郎君吃。”

為今之計,不露馬腳才是保自己全身而退的上上策。

謝昀側眼,羅紈之說話的時候,視線還在鬆枝上打轉,似乎還在用心思忖怎麼彌補弄壞的盆栽,語氣淡淡,裝作不經意地打聽。

這女郎從來是有的放矢,肯下苦功夫,也不願白下功夫。

香囊、槐花糕、學琴,哪一樣不是精準地踩著好處來。

她接近自己的意圖也顯而易見,是個再世俗逐利的女郎不過。

“喜不喜歡也要等嘗了才知道,羅娘子當我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美不美味?”謝昀聲音帶笑,似有縱容。

“郎君天賦異稟,不妨猜猜看。”羅紈之偏過小臉來,微抬起下巴,最顯眼的是她的唇,色如沾露的海.棠,嬌豔飽滿,唇瓣之間像是欲綻的花骨朵微開了一條細縫,要引著蜂蝶嗅香而至。

謝昀想起酒席上聽那些浪蕩的世家子說,親吻美人好比蜂兒采蜜,口器深卷,就如“采花戲蝶吮花髓,戀蜜狂蜂隱蜜窠①”,是世間至美之事。

這世上最好的情.藥源自想象,本不相乾的事情聯想在一起,就成了無可救藥的欲,讓人趨之若鶩。

謝昀和香梅說話的時候喝了半盞茶,不想嘴乾得這麼快,使得他的嗓音都有些低啞,仿若沒有潤過油的軸木粗糲地碾磨著兩人的耳朵,“你怎知我天賦異稟?”

羅紈之瞅了他一眼,能假裝謝九郎這麼久不露怯,還將所有人都哄得團團轉,不是有點詭詐的天賦在身上,她第一個不信。

說到這裡,她心裡也有氣。

她不說嘔心瀝血,可也是實打實地花了不少心思,最後居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望著他這張風輕雲淡的臉,氣惱、憤怒皆湧了上來。

“郎君難道沒有嗎?”羅紈之帶著幾分情緒,又悶悶道:“這麼久郎君還不知道我的手藝?”

槐花糕那樣麻煩的東西,就是祖母愛吃她都不常做,但沒少往居琴園送,他吃了那麼多回也隻給她一個“尚可”的評價。

“那應當不錯。”謝昀收回目光,微風徐來,馥鬱的暗香又將他團團裹上,連一絲縫隙也沒有給他留下。

尚可變成不錯,大差不差,羅紈之心道他一個騙子倒是能裝,裝得像見慣了好東西,還看不上她這點。

雖然心裡惱,但是麵上她依然笑顏如花,似也揣摩出幾分詭詐的心得,非但沒有離開離這騙子遠遠的,反而小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引得郎君朝她微彎下腰,她便墊起腳後跟,小手握住他的小臂,借力將自己的紅唇努力往他耳邊湊,嬌聲道:“那我這就回去給郎君做,好不好?”

郎君回了她一眼,黑沉的眼眸變得更幽暗。

羅紈之目視他的雙眸,手指順著他緊繃的手臂往回滑了一小段才鬆開,退後幾步行了一禮便大大方方往外走。

如她所料,這次對方沒有攔。

直到出了居琴園,亂跳的心臟才逐漸恢複原來的節奏,她捂住胸口,勻了勻呼吸,才提裙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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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紈之走後,蒼懷馬上把先前兩人的談話如實轉給謝昀得知。

“羅娘子好像得了什麼消息,故意在試探屬下。”

又是貓又是胡桃,完全精準地踩在謝九郎不會碰的兩樣東西上。

“是庾十一郎和香梅。”謝昀把掛著枝頭的鬆枝取下來,在手指間把玩,“她懷疑我的身份,所以才專門來證實。”

蒼懷皺了皺眉,雖然羅娘子試探出了,但是那個反應並不在他的意料中,仿佛是憤怒多過驚喜,難道是在怪郎君騙了她?

“告訴她我要帶她走的事了嗎?”

聽見謝昀問,蒼懷立刻回過神。

“屬下說完羅娘子還沒未反應,香梅就出來了,不過……”蒼懷頓了下,“羅娘子應該還是歡喜的。”

不然也不可能還會提出做胡桃酥送給郎君吃。

謝昀撚著鬆枝放在眼前,不知道還在思量著什麼,片刻後才聽見他吩咐:

“下去準備吧,讓人先把香梅送回去,彆叫她到處亂跑了。”

蒼懷抱拳應是。

倘若不是郎君有意放水,這叫香梅的哪能進的了戈陽城。

草長鶯飛,轉眼入了夏。

知了停在皸裂的樹皮上,摩擦著響腹,一聲接著一聲催著炎熱快至。

接連數日,羅紈之再沒有上居琴園來,所謂的胡桃酥更是沒見蹤影。

謝昀本不想在這收尾忙碌的時候分神想個小女郎,但他計劃就這幾天離開戈陽,看著大半月都沒有揭開塵布的琴,心裡說不出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也想弄明白羅紈之這女郎到底是怎麼回事,單單和她接觸這幾次,就讓他無端生出了許多不該有的雜念。

謝昀的手按在下腹。

光是想起她的臉,就會有種熱從這裡升起,攪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叫囂,仿佛從前的從容不迫不過是冰川下壓著湍急的水,如今厚冰破開,滔滔不絕的急流才是他的本來模樣。

蟬聲越叫越燥,熱意蔓延。

過了許久,謝昀把手指浸在冰涼的水中,一根根清洗。

隨後,蒼懷也從羅宅去而複返,帶回的是一則出乎意料的消息。

羅紈之早已離開戈陽城,不告而彆了。

謝昀低頭擦手的動作頓住。

剛壓下去的暗火,卷土重來,這一次燒在了胸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