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修細節) 宋白硯防備著皇帝……(2 / 2)

難承君恩 木裡汀瀾 5464 字 9個月前

那是枚瑩潤的翡翠,正麵雕刻含笑花模樣,背麵刻著“和光同塵”。

和光同塵,與時卷舒…

她隻知道一個人有這樣的翡翠…

“是老師,宋白硯。”

蘇懷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忽而眼眶一酸,像走失的孩子終於尋到了自己父親一般,一頭紮進男人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

“他去了多久了?”皇帝轉著指間的扳指。

高福立即道:“明光先生去了約莫半個時辰了,奴婢派人去瞧瞧?”

皇帝起身:“不必。朕親自去瞧瞧。”

天色已暗,雨也停了,空氣濕潤而清新。暴雨洗滌之下,延英殿外栽的柏木俱是枝葉抖擻,容光煥發。

皇帝此刻的心情並不壞。

宋白硯不愧其才名,立即給他呈上了一封《駁<綠石紀聞>書》,條縷分析地寫明了此書種種錯漏之處,又為如何平息此事提出不少建議。

接著這位明光先生又同他談起些修身齊家之道,治國安邦之言,也是頗有見地。

昔太宗皇帝慨歎“天下英才儘入吾彀中矣”,他卻是自登基以來常苦於無人可用。因而這位在天下文人心中都頗有些份量的宋白硯如今肯向他低頭,他倒也樂得接受。

為此,他答應了宋白硯請求,恩準留下那孤女性命。蘇忠文既然已死,殺不殺這弱女,其實於他並沒有那麼重要。

閒談結束時,他心情頗好地又賜宋白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銜,這樣其便有了參預政事堂議事之責。深入漩渦之中,再想脫身就難了。

宋白硯沉默良久,提出一個條件,要帶他那學生一道進入秘書省。

皇帝並未立即應下,隻讓他先去接他的學生。

鑾駕過了西邊廊子,正要下台階往詔獄去,黑燕回來了。

皇帝停了駕:“如何?”

黑燕一身風塵仆仆,跪下請罪:“啟稟主子,人未尋到。”

皇帝默了默,並未多言。

高福喚了聲“起駕”,仍舊往詔獄的方向去了。

到的時機也巧,宋白硯正從大門口出來,懷中抱著一名女子。

因隔得遠,天又暗,看不清女子麵目,瞧著倒好似昏了過去。

皇帝有些意興闌珊,歪靠在鑾駕上等宋白硯走近,一麵問高福:“那就是宋白硯的學生,蘇家的孤女?”

高福道:“想來便是了。”

皇帝忽而哂笑了一聲:“朕倒突然想起來從前一件往事。”

高福瞧著皇帝頗有些興致,便順著皇帝一笑問道:“不知是何好事,竟令陛下記得如此清晰?”

皇帝以手支頤,淡淡道:“那是朕當年在幽州準備南下的時候,曾給這蘇家女去過一封信,但結果不甚合意。”

高福一聽,登時不敢吭聲了。

這件事他也有所耳聞。

聽聞皇帝攻下晉城之際,看重蘇忠文背後杏林學子的勢力,曾派使者傳信,意圖結蕭蘇兩家之好。

那時諸人都已看出,打下了晉城,便是打開了通往中原的門戶。天胤不過是強弩之末,這天下遲早是蕭氏的。

而這未來的新帝以山河為聘,邀蘇家共享,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無上殊榮。卻被蘇忠文直斥“亂臣賊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新帝登基後,所有人都覺得皇帝會秋後算賬。但沒想到皇帝並未處置蘇家,而將蘇忠文放回老家蘇州太湖了。

此舉為皇帝贏得了“寬仁”的名聲,也吸引了一批舊臣“投誠”。

如今皇帝忽而提起此事,高福拿不準皇帝是什麼意思。

他悄悄投去一眼,皇帝的表情沒什麼波動。

“那時覺得沒有蘇家襄助,甚有些麻煩。如今卻覺得,這蘇家女名不副實,本就當不起朕的托付。”

說話間,宋白硯已經走近。

懷中抱著人,他行禮不便,皇帝也並未為難他,免了他禮,問道:“先生今夜如何打算?”

宋白硯道:“回稟陛下,微臣今夜不得不先顧及微臣的學生,其餘事宜,恐怕明日才能與陛下商議。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仍舊半靠在駕上,淡淡應了一聲:“無妨。”

宋白硯瞧皇帝冷漠的模樣,心底也不由有些後怕。

看皇帝的神色,顯然對蘇懷月毫不在意。倘若沈千意沒有傳信給自己,蘇懷月恐怕真就要死在這詔獄裡了。

高福喊一聲“起駕”,鑾駕重又動起來,從宋白硯身前經過。

忽而,鑾駕上的天子瞬間坐直了。

高福立即喊道:“停!”

正要聽候吩咐,卻見皇帝的神色全然變了。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緊落在宋白硯懷中的女子身上。

這忽然變卻的神色令宋白硯也覺察出不對勁,不免更將蘇懷月往裡護了護。

但很快,皇帝就收回了目光,身子重又慢慢地靠回了鑾駕之中。

一陣稍顯得詭異的沉默過後,皇帝平淡無波的聲音終於重新響起。

“走罷。”

宋白硯目送禦駕直到消失不見,這才跟著小太監往宮外去。

到了宣政門,正要叫青竹先去外頭街麵上叫馬車,高福忽又顛顛地從後麵跑了來。

宋白硯防備著皇帝方才意味深長的眼神,心中總有些不安,有些警惕道:“不知公公還有何事吩咐?”

高福忙道:“先生言重了,吩咐談不上,奴婢隻是替陛下來問一句,先生在京城可有固定的居所?”

宋白硯道:“承蒙陛下關心,臣在城西青塘巷租了個兩進的院子。”

高福道:“哦,青塘巷啊,那兒離皇城可不算近哪!”

頓了頓,笑道,“陛下的意思是,這女郎傷勢不輕,不若還是住得離皇城近一些,這也好教宮裡的禦醫時時照看著。”

宋白硯一時有些赧然。他素來清貧,還真租不起城東富人區的宅子。

高福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又笑著道:“奴婢在長樂坊槐安巷有一處空宅子,先生若不嫌棄,便在此處落腳罷。”

宋白硯道:“這…這怎麼好意思?”

高福道:“先生不必惶恐,奴婢也不全是為了先生。隻因皇帝看重…看重先生,奴婢這也是為皇帝分憂。”

如此說了,宋白硯自然不再好推辭,此事便就此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