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降臨(六) “我哪裡是那麼膚淺地……(2 / 2)

此時此刻,被東儘稱作是“追求者”的雷鳴正隨意盲點著各個直播間。而在東儘話音響起的那一秒,他點擊直播間的動作突然頓了一瞬。

試煉開啟至今,雷鳴確實從未進入過東儘的直播間。

先前他之所以知曉東儘直播時的所作所為,是因為那時正值午夜,而他又神選了東儘。

但現在天光大亮,午後烈陽正盛,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聽見這段話。

可雷鳴偏偏聽見了。

因為那一刹那,他和東儘第一次產生了共鳴。

為什麼諸神會在“神選”前如此猶猶豫豫、再三思量?因為“神選”影響的不僅是試煉者,還有他們本身。

神魔和試煉者的契合度越高,越容易產生共鳴。

在這種共鳴下,神魔能單方麵看到試煉者的視角,並與其心神相通。

如果此刻神魔自身願意,完全能夠以虛影形式出現在試煉者背後。這樣一來,試煉者能夠借用神魔的力量便會瞬間達到最大化,直至共鳴結束、虛影消失為止。

誰都清楚這會是個副本通關的作弊器。

可共鳴這種東西向來可遇不可求。

即便“神選”持續了上萬年,曆史上的試煉賽裡出現共鳴的次數依舊屈指可數。

這一次東儘能無意間觸發共鳴,一是因為這一刻他話裡提到了這位神明、並對這位的心境了若指掌;二是因為他和雷鳴的契合度實在太高,高到哪怕兩者間的好感都是負數,依舊無法抑製地心神相通。

“追求者……真敢說啊。”

雷鳴抬起手似是無意地搭在自己那黑白相間的半截麵具上。

隨著他的這個動作,他那正無聲嘲弄的薄唇便被右手遮擋得一乾二淨。

他不會去否認東儘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他隻會在未來某一天,讓東儘今日所說的所有話悉數成真。

他不僅要他的血、他的肉,他還要將他扒皮抽骨、寸寸淩遲。

不然實在難解他這些年的心頭之恨。

“你都沒辦法的追求者,”女異種不由露出了一個近似牙疼的表情,“那得有多強啊……”

這種神仙打架的局麵,能不能放過她啊?

她實在想象不出得強到什麼程度,瘋到什麼程度,才能看上東儘並讓東儘對祂束手無策。

不,不能這麼說。瘋到什麼程度她還是可以想象的。

念此,女異種悄悄看了卡樂一眼——然後她就發現了卡樂表情未變,臉色卻莫名黑了幾個度。

哈哈……可能是燈光問題吧,雖然下午套房裡根本沒開燈。

東儘不知道的是,原本頂樓是有將近20個異種的。

隻是其中一小半不知死活地惹到了卡樂,直接被祂找機會一個接一個地拆解了。所以哪怕卡樂從來不過問任何事務,每次茶話會投出的領頭人裡依舊必有祂的一席之地。

“這麼看,武力還是挺重要的。”羊頭人烏力似乎也覺得沉默太久不好,所以祂乾巴巴地接了一句話。可惜祂情商不在線。

在接完這句話後,今日就沒正眼看過祂的卡樂金眸突然動了動。

下一秒,祂就撩起眼皮朝著烏力看去,直至將烏力看得近乎僵住、忍不住問了句“我說錯什麼了嗎”時,卡樂才不辨喜怒地說了一句:“不,你說得對。”

既然我說得對,你的眼睛能不能彆這麼滲人了啊?

這一刻,無論在場的哪位異種都沒了繼續為東儘解決情感困擾的念頭。

祂們不需要什麼人情,祂們隻想要命。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投票選之後三天的領頭人了吧?”

女異種身邊的獨眼人在其不斷踢腿的威脅下,終於勇敢開口打斷了詭異的氛圍。

雖然時間還早,雖然異種們各個天生反骨,但這一刹那罕見地沒有任何人跟祂唱反調。

稍微鬆了口氣的女異種順勢接過話茬道:“那就按慣例,每個人說一下自己所做過的最了不起的事吧。”

“說完之後就開始不記名投票,每張票上寫2個號碼。”

女異種一邊說著,一邊將13個號碼牌發放給所有人。

東儘拿到的正是13號。

這數字還真巧。

東儘聽著周圍那些異種聲情並茂地敘述祂們肆無忌憚作惡的“戰績”,看著餐桌上錯落著的各種茶點殘骸,明明無論是人還是食物都沒有相似的地方,他卻莫名幻視了地球上很著名的一幅畫——《最後的晚餐》。

隻是不知道這間套房裡,誰是猶大,誰是耶穌?

或許沒有猶大,沒有耶穌,但他會是畫裡那個拿刀的人,送這裡的所有異種回歸地獄。

在一群互相熟識的異種如數家珍地說完後,很快就輪到了12號卡樂。

而下一個就是東儘。

此時東儘已經有些意興闌珊。

在看他來這些所謂的異種不過是仗著身體特異、實力強大在胡作非為罷了。這些人彆說是在那些更高維的宇宙了,哪怕是出生在他所在的三級宇宙,也有的是家夥教他們做人。

除了卡樂。

東儘迄今都捉摸不透卡樂。他不知道對方強到什麼地步,也不知道祂曾經具體做了什麼。

就在東儘勉強提起興致等著卡樂敘述祂的最偉大過往時,卡樂說出來的卻是:

“我遇到了一個人。”

“什麼?”女異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射地追問了一句。

前幾次選領頭者,卡樂要麼就是直接過麥,要麼就是隨口說了一個祂本人的音樂作品——或許在祂看來,祂的每個作品都是最偉大的。

而這種極端自我主義者,今天說了什麼?

“我遇到了一個人,又或者他不是人。”卡樂又重複了一遍。祂低沉的嗓音混著久未說話的沙啞,在又一次陡然寂靜的空曠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這就是我自誕生起,所經曆的最偉大的事。”

能與東儘相遇,是過往種種皆無可媲美的偉大經曆。

卡樂覺得自己至死也不會忘記《魔王》樂章奏響的那一瞬間。

今日東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拿烈酒澆灌祂的心臟、再用火把熊熊點燃。

肆意燃燒的火焰混著不曾消散的餘燼,每一分每一寸地融進了祂的骨骼、祂的靈魂。

祂的那首《神降》該被重新譜曲了。

因為直到那一眼、那一刻,祂才恍然明白何為真正的神降。

那是天上的星辰。要他來到人間,實在是屈尊。②

——他、恨、戀、愛、腦。本來準備仔細聆聽卡樂過往的東儘聞言隻覺得呼吸一窒。

合著剛才他唱念做打地將愛情煩惱說得那麼像,這個人半個字也聽不進去的?

哦對,他忘了,祂不是人。

祂沒有羞恥心,沒有道德底線,想要就會去竭儘所能的得到。

真真是最難纏的那一類。

“……那麼現在有請13號說話。”

女異種實在不知道怎麼評價卡樂,她天生對愛情過敏。於是她選擇視而不見,趕緊讓最後一位說完,趁早結束這場茶話會。

偏偏13號是東儘。

東儘沒有接卡樂的茬——就祂那活在自己世界裡的狀態,也根本不需要他接茬。

於是東儘直接以一種沒受任何影響的表情道:

“我所做的最偉大的事……稍微類比一下的話,大概是拋硬幣連續1000次都是正麵向上。”

這裡沒一個人會把東儘嘴裡的“硬幣”當成真硬幣。

但不同的是,旁人並不會對此多加置喙,唯獨卡樂會追問道:“硬幣指代的是什麼?”

東儘再一次皺了下眉。最後他隔著繃帶深深看了卡樂一眼道:

——“是我的命。”

我連賭了一千次的命,贏下了1/2的一千次方的可能。

而在連賭一千次命後,我以人類之軀、以20年的光陰,走完了數百萬年的生物進化鏈。

如果這都算不上偉大,那東儘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稱道了。

——戀愛腦的愛情嗎?

這兩個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女異種受夠了東儘和卡樂每說一句話、四周就一片寂靜的尷尬氛圍,她迅速拿出13張大小一致的白紙,然後利落地分發下去。

在一眾異種都用桌上的黑水筆寫完號碼後,她又任勞任怨地將白紙收了回來並親自唱名。

因為她的不懈努力,整個茶話會的投票效率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等到最終結果出來後,東儘毫不意外地看見自己和卡樂的姓名出現在中選者名單上。

不然他先前說那麼多做什麼?給這些異種開故事會嗎?

一旁的羊頭人見狀似乎隱有不滿,但祂看了眼卡樂、又看了看東儘,最終識趣地選擇將一切牢騷咽回肚子裡默默離去。

在得到想要的結果後,東儘於女異種“明天下午三點記得到酒店禮堂,你和卡樂要去見見那些人類,再找些有用的趁早把起始市炸了”的絮叨中,揮揮手節奏平穩地走出了套間大門。

卡樂原本想要跟出去,卻在女異種欲言又止的視線中頓了下腳步。

“你想說什麼?”祂原本不想理會旁人的。但這女異種的性格祂多少知道點,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她不會表現得這麼明顯。

“……你應該知道先前東儘提起追求者,不是隨便提的吧?”

卡樂不想理會旁人,女異種自己還不想管這個戀愛腦呢。可誰讓先前卡樂除去的那些異種裡有她的死對頭,她多少欠了點人情呢?

“什麼意思?”卡樂皺著眉問道。

“……讓你知難而退的意思。他似乎對你沒什麼興趣,你要放棄麼?”

——原來你聽都沒聽懂啊。

這一刻,女異種隻覺得腦袋被棒槌敲了。為了不刺激到這位,她可以發誓,她說的每個字都是斟酌許久的肺腑之言。

聽到女異種的話後,站立在原地的卡樂反而笑了起來。

不是平日裡或敷衍或譏諷的笑,而是一種帶著狂妄、挾著紛亂的大笑。

“你搞錯了,我哪裡是那麼膚淺地愛他?”

“那不僅是對他本人的,更是對世界、對宇宙、對一切狂妄、一切輝煌的愛啊!”

東儘當然可以拒絕祂,但卡樂又怎會拒絕這場狂風般襲來的、絕無僅有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