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而且這次這座橋還格外得長。
陸路聽到這句話,都覺得眼鏡有些扶不住了。他跟著厲深見過各式各色的人,聽過各式各色的人提過的各式各色的懇求——
卻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要求的。
要知道想坐一次老板這輛車的人可是數不勝數,哪怕隻有幾分鐘,對於多少人來說都是寶貴的資源和機會,甚至可以稱之為改變人生的轉折點。
然而虞棠倒反其道而行之,對這輛勞斯萊斯沒興趣,倒想邀請厲深坐自己的三輪車了。
這世界有點荒謬。
寒風吹過,吹不破此時這份沉默。
不過虞棠其實剛說完這句話後就反應過來了,剛剛是被風吹得腦袋有點發懵。
“……我誤會了,您彆在意。”虞棠摸了摸鼻尖,試圖把剛剛的事翻篇,四下看了看,“不過我這車就停這的話會不會丟啊?”
虞棠擔憂地望向厲深尋求幫助,隻見對上了一道冷淡沉靜的目光,而這道目光似乎無聲地在問自己——
會有人要這輛車嗎?
虞棠:“……”
好吧,可能收廢品的來了都得嫌不好搬。
虞棠沒再多問了,知道厲深停在這裡的耐心已經即將告罄,恐怕再耽誤一秒麵前這輛象征著舒適與溫暖的豪車就要開走了。
他把三輪車推到馬路牙子邊的幾輛共享單車旁邊停好,加快腳步繞過車頭,上了副駕駛。
係好安全帶,虞棠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氣,上半身軟下來。
太舒服了。尤其是在寒風中蹬了十分鐘三輪車之後,此時的溫暖和淡香簡直令人昏昏欲睡。
他從前從沒坐過這樣級彆的豪車,跟著厲深坐了兩次之後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一分錢一分貨。
在這車上睡上三分鐘,估計能記一輩子吧。
陸路重新啟動車子。
車裡很安靜,隻有行駛時輪胎與地麵交觸時的輕微聲響。
陸路用餘光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虞棠,見他低著腦袋,似乎已經快睡著了。
陸路轉回目光,覺得有點不適應。
車上多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居然沒跟厲深攀談。
以往不論是誰,不論是坐在副駕駛還是坐在後排,上了車後總要抓住這寶貴的幾分鐘,殷切地跟厲深說上幾句話。
畢竟這幾分鐘,幾句話,就可能是幾百幾千萬的投資,就可能是事關一個小公司幾百幾千人飯碗的合作機會。
虞棠倒好。
拿來在車上睡覺了。
自打跟在厲深身邊工作,陸路都沒見過這樣的人,一時都覺得有點不適應。
虞棠眯了一會,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了地庫。
虞棠迷迷糊糊下了車,難得反應過來一次,主動替厲深開了車門。
厲深下車,低眼看向虞棠,隻見他睡得兩眼惺忪,目光失焦,連給自己開門的動作都朦朦朧朧,滿臉寫著我想趕緊回去睡覺。
厲深挪開視線:“這麼累還熱衷於騎三輪?”
虞棠一個激靈:“啊?沒有我不累。”
厲深淡聲:“是嗎。”
虞棠小聲反駁:“真不累,就是車上太暖和了犯困。今天演了一天侍衛站夠了,我還想活動活動呢,把二十帶著遛一圈都沒問題。”
厲深瞥了他一眼:“可以。”
虞棠眼睛一亮:“真的?!”
他喜歡狗,更喜歡哈士奇這種傻傻的有活力的狗。
陸路在前麵引路,聽到虞棠主動要求遛二十,差點一個趔趄沒站穩。
虞棠驚異道:“陸秘書長你沒事吧?平地也能摔啊?”
陸路:“……”
陸路無力辯解,擺了擺手。
他心裡想,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透。
三人踏出電梯。
行政套房這層樓鋪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壓根沒有什麼聲音,寂靜的走廊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汪汪汪汪汪汪汪——”
打破了這份寂靜。
虞棠看向厲深,捧場道:“它很想您,您對它一定很好。”
厲深淡淡瞥他一眼:“現在是想你了。”
虞棠:“?”
一分鐘後。
虞棠用全身力氣扯住狗繩,但依舊感覺一股洪荒之力將自己帶往世界的儘頭——
二十的四腳掄成了風火輪,虞棠踉蹌的身形閃出殘影,瞬間就消失在了門前。
厲深坐在沙發上,姿態鬆弛地喝茶看書。
陸路站在門邊,感歎道:“確實很想他……想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