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情緒很微妙,又很接近,一般人會處理成一種感情,這樣表演出來,就難免淺顯了。
孟臨殊卻笑了:“不必,我隻是覺得有趣。”
這裡不該笑,可他偏偏笑了,深深的夜色裡,他的眉目殊麗,雪白的齒在嫣紅的唇間,如同編貝一般,劇裡他是唱花旦的,從小養出來的做派,再是清冷,眼角眉梢也帶著點風流意味。
隻是短短一會兒功夫,他就像是變了個人,完完全全入了戲。
曲駁看得走了神,慢了半拍才繼續往下念台詞:“有趣什麼?”
“有趣在,這樣一個地方,偏有人急著跳進來。”
孟臨殊終於抬起了眼睛,也讓曲駁看清了,他狹長秀麗的眼中,既沒有“羞憤”,也沒有“自卑”,反倒是一片平靜。
明明他還站在原處,身後是整個城市的萬家燈火,可偏偏像是站在那滿園的迎春花叢中,春光爛漫間,唯獨他是冷而淡的一抹影子,哪怕帶笑,卻美得破碎不祥。
隻是一個眼神,曲駁就讀懂了孟臨殊身上的情緒。
是“麻木”。
對命運的麻木,對自己,也是對他人。
他在同情那個搔首弄姿的小丫鬟,憐憫著這個企圖迎來和他同樣命運的女人。可他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同樣也無法拯救彆人。所以選擇逆來順受,成為平靜而麻木的“十二姨太”。
這部戲,脫胎自曲駁少年時代最愛的小說,從他入圈起,便有將其改為電影的想法,兜兜轉轉近十年,終於萬事俱備,唯獨最重要的主演,始終沒有定下。
這一瞬間,看到孟臨殊的表演,曲駁心中,終於有了塵埃落定之感。
曲駁收起劇本,感歎說:“這樣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就算以他的眼光,孟臨殊的演技也實在無可挑剔,多改一份劇本實在是沒有必要。
孟臨殊不知道前因後果,聞言隻微笑道:“看來您對我還算滿意。”
“何止是滿意,這角色簡直非你莫屬。”曲駁從小在美國長大,是標準的西方做派,實在無法表達對孟臨殊的滿意之情,索性張開雙臂,用力地擁抱住孟臨殊,“我有預感,這部電影將會給我們帶來巨大的成功!”
他說著又激動起來,簡直想在孟臨殊臉上親上兩口,隻是還沒等付諸行動,就被孟臨殊給止住了:“曲導,改好的劇本我能拿回去看嗎?”
曲駁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當然,這就是特意拿來給你的。”
孟臨殊笑了笑,很自然地從他懷裡掙開,垂著眼翻看劇本。
曲駁在旁邊認真端詳,忽然又有了靈感:“要是從現在開始留頭發,等開拍能留多長?”
孟臨殊說:“下周就要開機,留不了太長,隻能戴頭套了。”
戲裡孟臨殊的角色本來不是長發,可現在曲駁有了新想法,立刻就摸出手機給劇組的道具師和造型師發號施令。
孟臨殊先他一步往前,走到樓梯間時忽然被人拽住手腕,不由分說地按到了牆上。
樓梯間裡是聲控燈,燈光慢了半拍,隨著腳步聲的響起,慢慢地亮了起來,螢火似的閃爍片刻,終於照亮了麵前的人。
裘桓剛自熱帶地區回來,這樣的天氣,隻穿了一件襯衫,外麵的風衣單薄,遮掩不住寬肩窄腰,看孟臨殊的視線灼熱,搭在孟臨殊腕上的指骨卻涼得駭人。
孟臨殊忍不住打個哆嗦,他察覺到了,手握得更緊一點,肌膚相貼,終於生出一點稀薄熱意。
孟臨殊沒想到他會在這裡,遲疑一下才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看你們在對戲,就沒上去打擾。”
孟臨殊直覺他又要發瘋,冷聲道:“工作而已。”
“我知道。”裘桓問,“怕我生氣?”
“怕你誤會。”
“那也是怕我。”裘桓低下頭來,影子慢慢地淹沒孟臨殊的睫毛,在離孟臨殊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足夠孟臨殊感覺到他身上的壓迫感。孟臨殊警覺地看著他,他卻笑了,冰冷的指尖捏了捏孟臨殊的麵頰,親昵地說,“彆怕我,寶貝,你這麼看著我,我都要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