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臣 劍墜子(1 / 2)

“回陛下,林大人自飯後就覺得困頓,便睡下了。”

服侍的宮人戰戰兢兢的稟告。

“他沒有離開或是做些什麼?”

顧曄澤挑眉,驚訝於林長風今日的安靜,在身體稍微恢複之後,那個人幾乎是無時無刻都試探著能不能離開,從沒有這樣安靜過。

帝王的寢殿內,林長風用能量塑造的人像就像是出現了問題的電腦一樣,不斷閃爍著彩色的橫線,在幾乎要徹底崩潰的瞬間,林長風從窗戶翻了進來。

幸虧顧曄澤每日都要過問他的情況,守著窗戶的護衛前去稟告,在交接換班的時候有了那麼略微長了一些的時間。

虛擬的人像消失,真正的林長風也在門被推開之前也躺了下去。

顧曄澤伸手挑開落下的床幔,注視著閉目休息的人。

沒有像先前一樣強硬的躺在林長風身側,隻是整夜都坐在一側這樣看著,直到第二日清晨,並未睡著的林長風睜眼,看見的就是在身側坐了一夜的顧曄澤,冬日寒冷,哪怕殿內一刻不歇的燃著爐火,也終究無法將冬日變為春日。

“陛下看著臣做什麼?”

林長風躺著側了側頭,直視著不知道注視了他多久的顧曄澤。

“孤隻是覺得,你好像並不在孤的身側。”

顧曄澤探身伸手碰上林長風的脖頸,帶著的寒意的手觸碰到溫熱的皮膚,林長風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而後又平靜下來,

“陛下乃是天下至尊,身側,本就該沒有旁人。”

“你自醒來起,就一直是這般語氣同孤說話,孤不喜歡,林長風。”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俯視著平躺的臣子,顧曄澤靠的近了些,直愣愣的看著林長風。

“臣也不喜歡,但臣又能做什麼?”

林長風打量著眼前有些頹喪之氣的帝王,隻能平靜的陳述眼下的一切。

“臣的家仆,臣的官職,乃至於臣早已辭官還鄉的老父,無一不是在陛下的掌控之下,陛下所願與臣相背,眼下已是臣能做到的最多。”

就是成為一個可笑的木頭人。

在擁有這個世界絕對偏愛的主角麵前,旁的一切都是浮雲,殺了顧曄澤,這個世界會一次次的重啟,浪費一次時間也就罷了,若是還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他這受的可就是貨真價實的酷刑,不殺顧曄澤,那他就要找找其他的辦法。

“陛下想要臣做什麼?大可直說。”

“孤......要你變成先前的那個樣子,和從前一樣,陪在孤身邊。”

聽到這句話,林長風到也不怎麼意外。

“隻要陛下,不惱臣是個呆愣的人皮套子就好。”

總歸他們二人的終局,不過就是彼此惡心罷了。

——

“這些日子,陛下倒像是高興了許多。”

宮裡的人悄悄在閒暇的時候咬耳朵聊著。

“那可不是嗎?兩個麻煩事都解決了,誰不高興。”

常年跟在大太監身後打雜的小太監總是能得到第一手的資源,眼下談起來倒是揚起了頭。

“兩個麻煩?快說來聽聽,我晚些還要去打掃新建的竹園。”

“誒,給我口蜜餞就說。”

塞著蜜餞的小太監悄悄壓低了聲音:

“這其一,就是陛下同父異母的公主殿下,突然害了病,被打發去了江南養病。”

“啊?這是哪門子的解決,這不是給陛下添麻煩?”

“誒~你不懂,我們陛下當年是踩著多少人上來的,先皇活下來的孩子除了陛下,也就隻有這位公主了,怎麼不算是陛下心裡的一根刺呢?眼下,公主能不能平安到江南都說不準,帝王家,哪管那些手足之情。”

“......也是,那第二個是什麼?”

“第二個啊,那便是失蹤多日的鎮南王回來了。”

小太監擠了擠眼睛。

“突然的很,原本都說這人沒了,結果前些天我師傅陪著陛下上朝,那鎮南王就好好的在那兒,沒缺胳膊少腿,就是帶著麵具遮了臉,說是受傷毀了容,不願意嚇著人。”

“鎮南王,這麼突然?一點消息都沒聽見啊。”

“是啊,誰都不知道,但陛下倒也是開心的,我們做奴才的,主子高興就行了,旁的,我們也就不去管了,誒,蜜餞再給我一個?”

“去你的,我自個都沒嘗幾個,改日再給你帶,我得走了。”

伴著悉悉索索的走路聲,在角落中咬耳朵的仆從們也散開了,就像是飄進宮城中的柳絮一般,漸漸的,就看不見蹤影了。

朝堂上的氣氛有些詭異,帶著麵具的人遮住了整張臉,也未開口說話,問起,就有人答是弄傷了臉和嗓子,不便示人。

可朝臣不是瞎子。

鎮南王沈傑是一十五歲就隨著老鎮南王上戰場的武將,多年的曆練留下的痕跡可是這幾年在京中好生修養遮掩不掉的,原本高大魁梧的武將如今倒看著像是文臣,長身玉立,身量高卻是精瘦,原本的殺伐氣勢也變得溫潤。

看著不像是鎮南王,倒像是消失了半年多的前丞相。

人人都有這個想法,卻沒人敢說什麼。

因為自上朝起,顧曄澤就笑眼看著‘失而複得’的鎮南王。

詭異的很。

明明誰都看得出來顧曄澤不是一個好皇帝,可又誰都沒想過做些什麼,顧曄澤這三個字,就像是定海神針一樣,從一開始就固定好了所有人的思維。

......

“孤的鎮南王,孤的丞相。”

下朝後,頂著麵具的人被帶到顧曄澤的書房,帝王伸長了手挑開那平平無奇的麵具,露出林長風那張並不出挑卻清俊的臉,呢喃出聲。

“皆是同一人。”

顧曄澤不是什麼好人,重生多少次他也學不會什麼東西,喜歡的東西就要留在身邊,這是他那血脈中僅有的東西,林長風要是做回丞相,按著眼下的情況,他們就不會再靠的這般近,若真是那樣,倒不如死了。

“陛下,若是鎮南王歸來——”

“孤不會讓他歸來。”

挑著林長風的下巴,顧曄澤湊上去親了親,全然不在意。

“他原本就是你的替代品,孤是暈了腦子,才會把贗品放在身邊這般久,不必理會。”

可眼下,林長風也不清楚,到底是誰在替代誰。

“......臣遵旨。”

林長風倒也不擔心沈傑,這個世界的主角攻受隻要其中一個出了大問題,那麼受苦的肯定是他這個炮灰,等到他離開,顧曄澤就是把人切片下酒倒也不關他的事情了。

“來幫孤看看奏折吧,坐到孤身邊來。”

顧曄澤的書房裡放著一張床榻,有時候懶散的帝王總是喜歡側躺著看著文書,放在從前,林長風向來是跪坐在地上幫著的,二十多年,倒也是第一次坐上這張床榻。

顧曄澤將頭枕在他腿上,微微蜷縮起身體,價值不菲的長袍也多了些褶皺,一言不發的呆著,室內隻有燭芯燃燒與文書翻閱的聲音。

“陛下這些日子,長進了許多。”

看了幾本,林長風這樣說著,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原本一直繃直著身子的人倒是放鬆了許多。

許久未曾和眼下一樣,因為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閒聊,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年,他與林長風越走越遠,曾經在下朝後會在身旁幫他批改文書的年輕丞相,仔細數來,也有兩三年未曾出現在這個位置邊上了。

顧曄澤猛地坐起身,雙手撐在榻上向前靠去,雙眼緊緊盯著垂眸看著文書的林長風,嘴唇蠕動了幾下,試探的說出聲來:

“林長風,你願意同孤說話了?”

“陛下又在說胡話了,鎮南王,一向是願意的。”

林長風笑得像是狡詐的狐狸,自然的將文書慢慢放下,抬手理了理顧曄澤鬢角的發絲,眼底或許有幾分掙紮,但卻沒人看得見。

“在鎮南王歸來之前,臣會陪陛下演好這台戲。”

“孤,不會讓他活著回來的。”

顧曄澤拽著他的手,將青年有些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側,那雙向來微眯著睥睨台下眾人的眼睛,難得的有些霧氣。

“林長風,你要陪孤一直演下去。”

“......”這次,林長風沒有回答。

“直到孤氣數將近,哪怕到死,孤也要把你帶進孤的陵墓中。”

融化的紅燭溢出燭台,就那麼湊巧的滴在伸長了手去放文書的林長風的手背上,刺痛,但卻也讓人清醒,林長風沒再搭理思緒飄到許多年後的帝王,隻是頂著被燙紅的手背,又取了一本文書。

他不會進那所謂的皇陵。

因為,他們不可能做到同日死。

——

“沈傑,本宮倒是少見你這般狼狽。”

摘下寬大的兜帽,絲毫瞧不見病容的顧玲瓏看著被侍從從農家拖出的沈傑,多日不見,從懸崖摔下的鎮南王斷了胳膊和腿,臉上也受了不少傷,農家養著他是圖多一個人乾活,自然也沒法照顧的多好。

“我......我不是什麼鎮南王。”

看著麵前懦弱抱頭的人,顧玲瓏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