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喜跟著一塊兒來了,謝星珩喊他去買些雞蛋:“挑養了公雞的人家買,先買三十個。”
他沒帶錢,說完就看江知與——吃軟飯的,怎麼可能自己帶銀子。
江知與習慣性掏香袋,解開一瞧,裡邊都是香料。
江知與:“……”
香袋大,他喜歡往裡麵裝金子銀子,成親以後怕謝星珩說他俗氣,悄摸摸換成了普通香袋。
現在出門,他也沒銀子。
謝星珩垂眸看了眼,又摸摸腰帶下掛著的小荷包,也指指江知與的小荷包:“這是什麼?”
江知與尷尬:“……隻能放幾文錢的裝飾品。”
謝星珩哈哈大笑。
“你怎麼這麼可愛?”
他回頭看大哥:“有錢嗎?一百文差不多。”
雞蛋常價是三文錢一枚,今天回門熱鬨,街坊四鄰都送了蜜餞糖果,買雞蛋不會抬價。
來喜會辦事兒,瞧這情景便沒拿錢,“我買來再說,你們先聊著。”
沒有雞蛋,就先說孵化環境。
送禮的木箱還在,家裡還有一間耳房空置,裡頭都盤炕了。
謝星珩想一次到位,這兩天就請人過來改煙道,客臥單獨熱炕,用來孵雞蛋用。
他體感溫度在三十度左右,和他後世常見的三十七八度不能比。
夏季孵化,也要升溫,給到合適的溫度。
家裡衣服少,用稻草將就一下,上下通鋪兩層。
保持溫度最麻煩,這個瑣碎又沒準數,夜裡都要時常看看。謝根說他來。
等雞蛋買回來,一家人又到屋裡去。
謝星珩找了一盞煤油燈,敲了一隻茶杯底,拿著兩頭漏光的茶杯倒扣在上麵,讓江知與點火,自己關門窗,拿了薄被罩頭頂,製造黑暗的環境。
燭火被茶杯聚攏,從頂部的缺口照出,放一枚雞蛋上去,能照出內裡的影子。
不如手電筒清晰,還算能看。
茶杯矮了點,雞蛋下麵被烤到了,謝星珩要找人定製個配套的。
條件有限,就先這麼著。
“我在書上看見的,現在記得的不多,摸索著來,你們到時候做點記錄,我會教你們幾個符號。”
他最初學的試驗流程,會先照蛋,挑出有裂紋的、沒受精的。
後麵看的視頻,有的是孵化幾天過後,再去照。
另外冬天儘量不照,怕雞蛋失溫。
跟哥嫂說,他要直白一些,也不怕讓江知與聽見,都成親了,沒啥。
謝星珩看了眼小豆子,嗯,少兒不宜,他想了想,文明了用語。
“母雞單身的時候,下的蛋,不能孵化小雞。母雞跟公雞在一起以後,下的蛋可以孵化小雞。能聽懂嗎?”
在場三人:“……”
陳冬還摸了摸肚子。
小豆子嘗試加入:“為什麼?”
謝星珩:“你父親和你爹爹,在一起以後才有了你。”
小豆子眉頭皺起來。
謝星珩:“因為你爹不是雞,所以你不叫小雞。”
有裂紋的好解釋。
現在是夏季,就按照照蛋的方式來。
炕還沒改,謝星珩假裝炕有溫度,鋪了稻草,按順序放置十個雞蛋,再往上鋪稻草。
之前的破衣裳,陳冬沒扔,想裁剪了納鞋。
謝星珩掏出兩件,罩在上麵。他感覺稻草太透氣了。
“大概就這麼擺,一天裡看個幾次,不放心可以看頻一些,反正溫度穩定就行了。”
實際溫度感應,謝星珩倒一杯熱茶,等著茶杯涼下,快速遞給哥嫂,讓他們摸摸。
有些熱,略微燙。
陳冬說:“跟我貼餅子的熱度差不多。”
他為了省事省時,會在弄完飯後,往鍋裡貼幾張薄餅,借著餘火,把餅子燙熟。
忙農活的時候很好用,早上忙完回來,就著上午的涼粥,再吃幾張餅子,就能歇午覺了。
晚上再做飯,飯後就悶熱水。
他有感覺就最好了,謝星珩讓他多多嘗試。
“符號就先學幾個。”
雞蛋上列序號,從左到右是阿拉伯數字一到十。
再給一遝紙打樣,做記號的時候,比對著雞蛋上的序號,在相應的紙張上寫“正”打“叉”。
叉是壞蛋。
“正”是翻麵次數。
天數暫時不記,都是同期開始,能記得日子。
熟悉數字後,再寫日期。
正字都要劃,雞蛋什麼時候壞掉什麼時候打叉。
頭幾天過後,還得給雞蛋透氣噴水。劃十字標記。
謝根就當種菜種地,好理解。
謝星珩很欣賞他大哥大嫂,眼露誇讚。學習時就得有聯想,跟自己熟悉的事件結合,方便記憶也好理解。
最後就是小雞孵化出來,頭兩天不要喂食,先養在屋裡。
“有孵不出來的,泡泡水看看聽聽,幫幫忙。”
“這是一個嘗試,不要太緊張。失敗十次也就一百個雞蛋,你們就當喂我吃了。”謝星珩說。
他喜歡分派事務,讓人各司其職。
若真到了十次還沒結果,他會親自來孵化。
等不到一百次,更不可能有兩百次。
跟哥嫂就誇大次數,寬慰他們,也鼓勵他們。
“你們想想,真那麼容易,雞販子怎麼那麼少?”
這一下午,謝星珩揉碎了掰細了,來回車軲轆的說。
是根木頭,都被他念叨出刻痕了,謝根跟陳冬也記下了,感動得淚汪汪的。
江知與給謝星珩倒完了一壺茶,親耳聽著謝星珩的聲音從清亮變沙啞,心情複雜得很。
為他的細心耐心驚訝,也為他待親人這份情意動容。
江知與說:“我們兩家離得不遠,互相走動方便,夫君在豐州也沒旁的親人,你們彆生分了。”
謝根連連點頭,說等腿傷好了就去。
回門不能在家裡過夜,趕著時辰來,又趕著時辰走。
江知與識趣,先一步出門,去外邊等謝星珩,讓他們說兩句體己話。
沒想到陳冬跟著他一塊兒出來了。
江知與對待孕夫很小心。他爹爹之前懷二胎,沒照看好,孩子沒保住,快十年了,再沒懷上。
陳冬麵對他依舊拘束,一下午熟悉,讓他能說句利索話。
他跟江知與說:“我家這二弟,自幼被他大哥慣壞了,在家裡說一不二,有些脾性,心地是好的。他到底讀了書,心高,要是說了什麼難聽話,你彆跟他計較。他沒壞心。”
江知與點頭應下。
他回憶著相處細節,發現一直都是他試探謝星珩多。
他害怕謝星珩藏著壞脾氣,在他不經意的時候炸個雷。
他怕得很。
屋裡。
謝根跟謝星珩說:“你決定入贅,我跟你嫂子都做不了你主。今天我倆看著,你這夫郎性子很好,在家坐一天,又端茶倒水,又算賬說錢,事情順著你來,沒說過一句不好,也不給你臉色看。你跟他好好過日子,要是想考舉人,就好好跟他說……”
謝根講話磕巴,一直望著謝星珩的神色,看他沒動氣,還樂嗬嗬一副和善樣,心裡那根弦陡然一鬆,拍著僵直的傷腿笑道:“等大哥腿好了,養雞仔供你讀書也行的。”
謝星珩不想考科舉。
他跟謝根說:“我嶽父,就江老爺,給了我一封文宣書院的介紹信,想讀書隨時都能去,不用為我操心。你倆也彆著急,日子慢慢過,我們爹娘都沒了,做兄弟的互相扶持是應該的。”
算他幫原身還養育供讀之恩。
也算他報答謝根的救命之情。
私心來說,有這麼個一心為他的好哥哥,他是占了便宜的。
謝星珩跟他透底:“難民們有去處了,過陣子安定好,我帶你跟嫂子去看看還有哪些親朋活著。到時你們決定在哪裡安家,我就在哪裡給你們弄處房子。”
他理想的住處是這裡,離鏢局近,離江家近,小豆子再大一點,讀書方便。
可在鄉間生活慣了的人,不一定適應城裡生活。
他尊重他們的決定。
就幾句話的功夫,謝星珩出門,不用他送。
小豆子又是哭,謝星珩拿小雞仔吊著他:“等你孵出小雞仔,二叔再回來看你。”
他還小,數不清日子。
有個盼頭就能騙一騙。
小豆子又淚汪汪看江知與。
江知與沒有哄小孩的經驗,他想了想,解了香袋,倒出內裡香料,給他當裝糖的糖袋子。
夫郎成婚後,是帶名字的一個字稱叔。
比如他爹,大名叫宋明暉,成親後小輩叫他阿暉叔。
江知與名字尾字跟小名諧音,就自稱“阿知叔”。
小豆子口齒不清,叫了“啊蜘蛛”。
江知與:“……”
算了,長大就好了。
難得出門一趟,謝星珩良心作祟,帶著江知與從後門進了鏢局,看現在有沒有從城外回來的鏢師,問問城外情況。
恰好江致微在。他累脫了相,臉頰油黑油黑的,衣衫頭發都亂,看謝星珩的眼神非常不善。
“難怪你不去,謝兄,我拿你當兄弟,你卻如此不仁義。”
謝星珩油鹽不進:“您說笑了,堂哥。看起來情況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