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送來的衣服看起來比小柿子和秀華婆婆穿的都要好。
隻是這些衣服身上都熏有香料,香味濃烈的刺鼻。
時有鳳自己家就有香料坊,聞慣了頂級奢侈香料,再聞這些低劣氣味,他不是故意的,可也不停打噴嚏。
時有鳳揉揉鼻尖,眼淚咳嗽出來了,水汽汪汪安撫自己道,“沒事,習慣習慣就好了。”
又過了幾天,霍刃叫時有鳳去聚義堂吃早飯。
這些天都是秀華婆婆帶著吃食去屋裡伺候人。
這無疑引起了土匪們不滿。
眾人對時家堡的挑釁還怒氣衝衝,到頭來他們卻還要好好的供著時家小公子?
更多的是,霍刃拒絕交出時家小公子讓眾人平息怒氣,還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聚義堂的夥食全扣了。
他們當土匪是為的什麼?不就是吃喝玩樂做個土皇帝?
以前早上吃的豐盛,肉包子、炒幾大鍋肉,高湯燉的雞湯,還有各種麵點小食。
現在,全被霍刃以沒糧砍了,諸多麵點小食變成了桌子上一疊花生米,湯肉變成了白米粥,門口放了個大木桶,裡麵裝了蛋花湯。
一勺子攪拌下,蛋花比孩子竄稀還難看。
土匪們各個麵色鐵青,尋著由頭試探霍刃,紛紛叫嚷把時家哥兒帶出來吃飯,誰知道他是不是背著他們偷偷吃好的。
再者,暫時不敢動霍刃,時家小哥兒他們還不敢動麼。
“來了來了。”
一個土匪站在門檻上翹著脖子望著田埂,見一前一後走來的兩人,給屋裡眾人報信。
大當家在前麵大步流星,小少爺在後麵蝸牛行。
“放牛的都沒這麼慢。”
早就盼著見見被大當家藏在屋裡的時家小少爺了。
聽聞美若天仙,據各方麵小道消息說,大當家洞房把人家小哥兒折騰的太猛了,生了病還好幾天下不來床。
大當家那根東西,終於發揮了它的實力。
之前他們一起去河邊比尿賽,大當家一騎絕塵。身邊卻沒有女人和哥兒,很多男人不服氣,挖苦他中看不中用。
這回,大當家倒是用實力證明了。
“咱們這回一定要硬氣點,咱們也不是被嚇唬大的。”
“對!我還就不信,會因為一個哥兒和我們撕破臉明著來!”
一群土匪們義憤填膺出口成臟中,霍刃帶著時有鳳進了院子。
還沒走近,一屋子男人齊刷刷盯著時有鳳。
眼珠子像是一條條陰暗凶殘的毒蛇,紛紛困住這嬌滴滴的小少爺,讓其寸步難行。
眼神上下冒犯。
還是那麼多雙。
霍刃看了眼身後的小少爺,等著看他被嚇哭,結果人很爭氣的板著臉,僵硬的跨進了聚義堂。
一土匪見狀乜斜著眼,伸出了腿攔住時有鳳的去路。
時有鳳捏著手心,轉身繞一旁走。
結果對麵也伸出了腿,攔住了去路,虎視眈眈兩眼精光的看著他。
“叫聲好哥哥就放小少爺過去。”一土匪猥瑣的摸著下巴道。
時有鳳心跳加速,手心出了細汗,他叫不出來這惡心的稱呼,但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剛扭頭準備回去,身後又被一個土匪堵住,三麵都是大高的土匪,陰影裡凶惡的氣息刺地時有鳳脖子發寒。
時有鳳急地快哭了。
這時,三麵圍堵的土匪們,其中有一個讓出了路,時有鳳見狀就要朝那邊跑去。
而剛剛讓路那個土匪作勢又堵了回去,嬉笑得意道,“瞧瞧,美人主動投懷送抱。”
就在那土匪張開雙手捉時有鳳時,背後飛來一腳,人飛出了院子。時有鳳神色驚恐,腳步急急停下卻不知道被誰絆了一腳。
整個臉往前麵山一樣的男人撞去。
他的鼻子、他的額頭、他的下巴都會好痛的!
時有鳳眼淚撲簌簌的流。
“哭什麼,不是扶著你了。”
時有鳳抬頭,發現肩膀被人捏著,臉和那堅硬的胸口還有一掌距離。
胸口粗布衣襟隨意的敞著,健碩的小麥色胸肌就麼跳進時有鳳的眼裡,麵紅耳赤仰頭看男人,發現是大黑熊。
滿臉胡子的大黑熊霎時麵容可親了。
不過,時有鳳隨即被嚇得肩膀一抖。
“好哥哥們,要不我陪你們玩玩?”
霍刃隨即變臉,厲聲嗬斥,“活得不耐煩了?”
“蜈蚣成精滿地找腿玩?”
“今後我看一次砍一次。”
剛剛還惡劣的土匪們,一個個瞬間老實了。
他們確實不是嚇大的,但這個屠夫肯定來真的。
霍刃目光掃去,都縮著粗脖子,叫時有鳳進去吃飯。
時有鳳鬆了口氣,最後牛魔王收了蜈蚣精,他挑了個位置板板正正的坐下。
小少爺倒是會挑,挑在關公神像下的位置,難道還癡想土匪欺辱他的時候關公顯靈?
霍刃一邊腹議一邊跟著他坐下了。
八仙桌兩人挨著直角坐。
金刀闊馬的坐姿,霍刃擼起粗布袖口,那胳膊、那肌肉比時有鳳見過的馬腿還要粗壯厚亮。
可怕的絕對力量和雄性強烈的氣息讓時有鳳如芒在背。
他目不斜視,隻桌底下的腳尖悄悄的並攏,一點點朝外挪了挪。
霍刃斜了一眼。
時有鳳被定住。
霍刃見小少爺一個雙腿斜並攏的坐姿,肩膀直挺挺的,真當大家閨秀來養的?
娘裡娘氣的。
霍刃見小少爺快把嘴抿破了,周圍土匪的視線如有實質,板著臉扭頭掃去,咳嗽了下。
視線退避消散,餘光中小少爺鬆了口氣,霍刃微翹著嘴角。
原來是怕土匪們。
可等霍刃回頭時,小少爺又一點點往長凳子外挪。
怕狼怕虎似的,離他越來越遠。
霍刃霎時冷眼旁觀。
他拿起桌上的竹筷,夾著花生米,一顆接一顆的往嘴裡丟,石子似的咯嘣咯嘣的,咀嚼得粉碎。
時有鳳沒看霍刃,可餘光中那排森森有力的白牙,像是一口口的咬著他心臟,噗通噗通的驚跳。
時有鳳往長凳一邊挪動的更快了。
驚慌心跳中,時有鳳本能地想遠離身邊這個凶悍的土匪頭子,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他所有的精力視線都忐忑悄摸地觀察著大黑熊的神情。
忽的,大黑熊扯著嘴角笑了下。
不待時有鳳明白緣由,下一刻長凳翻翹,失重感襲來嚇得他麵色蒼白。
但長凳將翻未翻,一條大腿踩在了長凳邊角上,哐當一聲,腳蹬重重落地麵形成一個斜斜翹板,長凳另一端的時有鳳不受控製的滑了下來。
砰的一聲。
隨即香軟入懷。
青絲拂耳酥酥麻麻的,短暫的淡淡香氣過後,是衣料上劣質濃烈的香料氣味。
霍刃打了個重重的噴嚏。
霍刃低頭,隻見小少爺捂著撞紅的鼻尖,眼淚汪汪又惶惶不安地望著他。
桃花眼、芙蓉麵,隻盼夜夜君來有人憐。
從前聽土匪們唱的葷曲兒兀自在耳邊響起,霍刃嘴裡咀嚼的動作一頓,看戲的眼神忽的意味不明幽暗深遠。
鬆開扶著小少爺的肩膀,“自己坐穩不會?”
肩膀的刺痛生疼終於鬆開了他,可疼痛還一圈圈的沿著皮表鑽入肌理,時有鳳忍不住哽咽道,“會的。”
霍刃見他哭,一屁股朝長凳一邊挪遠了。
又開始夾花生米了,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有些心不在焉。
斜角視線中,小少爺可憐巴巴噙著眼淚要掉不掉的,粉粉的嘴巴嚅囁道:
“我,我沒哭。”
“關老子屁事。”霍刃冷不丁凶道。
時有鳳被嚇得眼皮直跳,雙手還扶著桌角,手指用力的越發緊,白皙的皮表下露出細小脆弱的藍色經脈。
秀華婆婆說不能和土匪對著乾,不能頂嘴,把人哄高興了,自己日子也好過些。
總之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得罪土匪。
時有鳳翕動著鼻尖,勉強扯了一個淺淺的笑意,朝霍刃道,“謝謝你呀。”
嘴角邊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
像軟糯的果子泄出一絲勾人的清甜。
霍刃被汙了眼似的偏頭,給時有鳳留了個冷厲大大的後腦勺。
正當時有鳳疑惑不定時,霍刃抄起桌上一碗花生米,嘩嘩的往嘴裡倒。
他娘的,這小少爺真是個傻的,看不出他的逗弄戲耍。
還給他說謝謝。
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