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麵而來的濃鬱酒氣裡,還混著點被蓋過的淡香。
等到心尖上那股突如其來酥-麻感散儘,溫楚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被一個醉鬼調戲了,還是一個漂亮的女醉鬼。
再看秦見紓,白皙的臉頰已然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她眼底像是氳了一層薄霧,望向自己的眼神無辜又茫然。
溫楚垂下眼眸,撫平心底方才無意掀起的漣漪,彎腰將自己摔落的手機撿起。
嘴唇上被磕破的地方又再往外冒了一層新的血珠,她伸出舌尖輕輕舔過,果然,有濃濃的血味,還有一點點疼。
“姐,你要的牛奶熱好了,還要嗎?”隔壁便利店的店員忽然走出,朝溫楚喊了一聲。
“要”字在她嘴裡打了個轉,溫楚低頭看了眼自己碎裂的手機屏幕,話到嘴邊又改口:“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說完,她回頭看秦見紓。
許是站得久了有些累,秦見紓這會兒又挨著路邊蹲下了。
隻見她十指深深插-進頭頂的發絲裡,大半張臉都埋進了掌心,烏質長發淩亂地散落下來,讓人瞧著有種頹然的狼狽。
見人這樣,溫楚心有不忍。
她上前兩步,小心撩起裙角跟著蹲下:“秦老師,還記得自己家住哪裡嗎?”
秦見紓沒有出聲。
但沒一會兒,她將自己的手放了下來,睜著一雙濕漉的眼眸看向溫楚。
“那你是一個人來的嗎?”溫楚又問。
這次,秦見紓總算有了點反應。
她搖頭,停頓了四五秒後才很小聲地接上溫楚的話:“還有陳知頌,但他……走了。”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秦見紓的聲音裡透出明顯的低落。
聽見這個名字,溫楚哪還有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說前些天陳家人鬨到學校的那件事對秦見紓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那今天陳知頌應當就是來補二次傷害的。
蹲在原地默了兩秒,溫楚摸出已經碎得慘不忍睹的手機開始嘗試操作叫車。
十八歲成年那天,溫楚就有了自己的房子。
當時父母從盒子裡拿出寫著她名字的房產證,還不止一本,所以入職重南中學當老師以後,溫楚就在家裡現有的房子裡挑了一套距離比較近的小區搬了進去。
從酒吧回小區二十分鐘的車程,隻是溫楚踩著高跟鞋還得扶個大活人,實在是很吃力。
到最後,她乾脆把鞋脫了拎在手裡,赤腳走。
三室的房子書房和客廳之間的隔斷被打通,做了個開放式的書房。
好不容易將人架回家裡,溫楚隻覺得自己的腰也廢得差不多了,將人放在沙發上她不由分說也跟著躺了下去。
兩人一個趴著,一個躺著,兩不相礙。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溫楚起身鑽進廚房,片刻後端著一杯溫蜂蜜水走了出來:“把水喝了。”
秦見紓歪頭看她:“不喝,沒有酒嗎?”
你來我往的對話讓溫楚生出了一點點抓狂的感覺,她雙唇抿成一線,幽深的眼眸裡看不到任何一點哄醉鬼的耐心。
可偏偏眼前坐著的這個,是秦見紓。
秦見紓的外貌條件其實是相當出挑的,和學校裡部分同齡老師比較起來仿佛完全不在一個階層。
三十好幾的人了,皮膚一如既往的白皙細膩,保養得像二十多歲,就連眼尾都找不到一絲細紋,曾經有學生私下調侃秦老師是不是因為老繃著張臉不愛笑,所以才沒有皺紋。
一張漂亮惹眼的臉,偏偏身上天然有著被歲月萃煉過所保留下來的知韻與成熟。
光這兩點,就足夠引來大多數人的青眼。
但眼下溫楚完全沒法將那個優雅嫻靜,時刻都要維持教養的秦老師和自己麵前這個渾身酒氣的女人聯係到一起。
秦見紓也會喝得爛醉?
這說出去都沒人信。
大抵是出於對那張臉的好感,溫楚忍了又忍,最後乾脆睜眼扯了個謊,軟下身段:“這就是酒,白酒,不信你試試?”
醉酒的女人將信將疑,但味覺顯然還沒有完全失靈,幾口蜂蜜水下肚,她那雙漂亮的眼眸裡除了迷離以外,還透出點疑惑。
秦見紓看向溫楚,抿著唇發出了很小聲的疑問:“這個酒……甜甜的。”
白酒是這個味?
秦見紓不確定,她也沒喝過。
溫楚聽完勾起唇角,笑眯起一雙眼開始哄騙對方:“白酒就是這樣,甜一點很正常……要是難喝的話外麵那些人也不會花那麼多錢搶著去買來喝了。”
有理有據,秦見紓一時竟覺得溫楚說得很有道理,她對溫楚的話深信不疑,甚至覺得味道不錯還想再來兩杯。
玻璃杯裡的水很快見底。
醉酒以後的秦見紓褪下了外麵那層清冷端莊的皮,話也多了起來,溫楚隻要問,但凡什麼她都願意開口說點。
可奈何酒品不好,鬨得溫楚好是沒轍。
她沒辦法,隻好又返回廚房給人多倒了幾杯蜂蜜水,不想秦見紓抱著蜂蜜水還真安靜了下來。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飄雨,秋夜的晚風裡摻了濕意,從外頭拐了個彎吹進屋子讓兩人各自打了冷顫。
溫楚進屋找出一張毯子給人披上,陪人一同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喝酒”。
秦見紓鬨的時候要這要那,不鬨的時候就安靜坐在那捏著水杯看窗外的雨發呆,雙唇緊閉著,眼淚肆無忌憚從臉頰流下來,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