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小姐注意舉止。”
萍姑聲音有些嚴厲,“女人對付男人,法子多的是,如果是大小姐她,甚至用不著困頓如此……”
陸玉音微微不快,陸熙儀的才情她見識過,在她們還能說上幾句話的小時候,陸熙儀寫字作詩一直是出類拔萃,有時候甚至會主動熱心糾正她一雙錯誤拿筆姿勢的手。
有一次父親久久歸家的日子,高興地抱著兩個女孩親了親,笑聲連連。準確來說是隻抱著陸熙儀,拉著她,但都給她們帶了禮物,陸熙儀心情格外好,飯後無聊,興高采烈地教她寫字。
陸玉音永遠記得那個時候的姐姐,笑得明朗可愛,會溫柔地抱抱自己,可惜第二天,陸玉音鼓起勇氣湊上去的時候,陸熙儀眼裡已經看不見她,恢複一貫對她的排斥和無視。
如萍姑說的那樣,陸玉音相信陸熙儀想要做一件事,一定很容易。
像陸熙儀這樣的小姐,出嫁時家中會讓帶著位年長有閱曆的嬤嬤去,萍姑就是為這準備的,陸玉音自己的一個隨身小丫鬟都不機靈,她以前暗暗想過這樣,如今暫代陸熙儀的身份,萍姑真與她籌謀起來,她反而厭惡起來,覺得一切都變得麵目可憎。
“取悅一個男人到底有何樂趣?”陸玉音忍不住反駁,“若是這般好、這般容易,萍姑為何沒有嫁人?”
萍姑仍是死氣沉沉的一張臉,“奴是陸府的人,不管陸府在不在,奴都會儘心侍奉主子們。”
憑白讓人生氣,又隱約讓陸玉音氣不出來,遂閉上嘴,再也不與她交談。
進了城,陸玉音沒有以前隨家裡遊曆時的興奮,路上彩綢幡旗惹眼,商戶鋪子比小時候她見過時熱鬨幾倍,地上修了更多平坦的青石板路,繁鬨景色更勝從前,變成她再也不能跟記憶裡對上的模樣,馬車搖搖晃晃,在離噪雜人聲遠去了一段時間,最終停下下來。
陸玉音目不直視,有萍姑牽引,做出自然熟悉的樣子,娉娉婷婷入了園。
兩側白牆延伸去芳柳叢,垂枝溢出來,未有桃杏,又不顯熱鬨,進園去,踏著青白碎石路,兩側巨大山石環繞布置,依稀見前後曲折小路邊幾株梅樹還未開放。
再入裡去,水磨磚牆,清瓦花堵,冬日未到,已能想象日後落雪時的風雅。
三五個丫鬟小廝垂手上前輕聲問候,陸玉音點點頭應了,腳步未停,見了此景此人,確定顧府未曾怠慢,這幾人臉上亦是恭敬,她心中稍微安定。
陸玉音聲音雖輕,但足夠有威嚴,“門前花草未侍?”
後排的小婢女杜鵑站出來,臉蛋微圓,年輕稚氣,一臉惶恐。
“花草是奴婢負責,依照小姐習慣,不曾修飾,日日都有灑水鬆土,奴婢仔細翻看過,沒有一株出岔子。”
“噢?”陸玉音一邊走進房,一邊由萍姑解下她的披風,“秋冬不比夏日,除了罷……”
停留在門外的幾人麵麵相覷,門口因她吩咐,為襯托奇崛乾枯梅枝,營造野蠻生機,一片望不到頭的芳草地長日不打理,若整理起來,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眾人皆領悟到她此時心情不痛快,於是個個打起精神,小心伺候。
杜鵑硬著頭皮連聲道:“哎,奴婢這就去除草。”
陸玉音就是想求個清淨,立了威,再讓她們知道她與顧景楨一如往昔,更何況,她雖不喜歡太過茂盛妖異的花,但隻有梅樹則太為冷清了。
“斟一杯安神茶來,去看景楨哥哥房裡可用了茶水?若是沒有,就送去一份。”
話剛落,外麵忽有一清脆女聲怒道:
“陸熙儀,你這個罪臣之女竟然敢回來!”
禦史中丞王家的千金癡迷顧景楨,算是他遠親表妹,對顧景楨有意,沒想到這麼快就找上門。
眾人悄然退去,陸玉音抬起頭,對來人道:
“我為什麼不能回來,景楨哥哥又不曾厭了我?不妨我們現在去問問他,若是他親口說厭惡,我現在就提出退婚,若不是,那你永遠彆再出現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