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杜鵑有些好奇地跟著陸玉音去往廚房。
陸玉音活動活動手腕,心裡對那些即將被浪費的食材和小丫鬟們道歉,若是以她自己本身的水平,做一碗梨水沒什麼難,可陸熙儀不曾下廚,甚至可能連油鹽醋瓶都分不出來,一次就成功顯然不太可能,也不夠顯得珍貴,那麼便需要演一演了。
“小姐。”
廚房門口兩個丫鬟垂手立著等她,陸玉音進門後做出好奇神色,走著看了一圈,指揮:“你們兩個,雪梨削皮、去芯、切塊,銀耳和川貝母洗淨泡發。”
陸玉音冷靜吩咐,選了一座小爐,等火升起來,緊罩在身上的鬥篷沒沾一點灰塵,她屈尊紆貴敞開外袍,挽起袖子,在水池洗了手,親自加水放料。
陸玉音站到一邊,用雪白帕子仔細擦著手,仿佛那時世上最珍貴的藝術品,一眼都未曾看過她們,等擦乾淨,才有心思注意過來,“看看,好了沒?”
雪白梨塊水潤多汁,銀耳晶瑩剔透,晃晃蕩蕩在水中轉一圈,沉下去,咕嚕嚕冒出小泡,柴火氣息乾燥撲麵,蓋上蓋子,滾水聲嗡嗡輕響,聽來倍讓人有成就感。
小砂鍋冒出白煙,小丫鬟扇風加柴,被吹得一臉灰,熏得流淚,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說了句:“小姐,這本就還未完全泡發好,水滾起來沒多久……”
陸玉音冷冷道:“食譜上的做法還能有錯?”
小丫鬟立刻噤聲,另外兩人也不敢說話,低頭默默按她吩咐行事。
果不其然,經過她使喚安排,第一次銀耳多了,水少,第二次雪梨下得早,煮得太爛……
倒了幾鍋,門外已經有人路過時悄悄窺探,到第四鍋,陸玉音手都沒伸,盛湯一類動作全是指揮完成,她看了新的一碗,湯水清亮,梨味清香,終於滿意點頭:“嗯,不錯。”
陸玉音回房換了套衣衫,領著小心翼翼提著食籃的杜鵑,從回廊往後麵內園子裡去,遠遠瞧見一個小廝飛速跑到門口去開,過了假山錦鯉池,小廝避無可避,低頭問好。
陸玉音沒用正眼瞧他,腳步也不曾慢,全當看不見這個人,那小廝見她這反應,兀自把腰彎得更低。
以她現在處境來看,眾人隱隱覺得顧景楨會解除婚約,她不曾來這園子一步,所以他們乾脆偷偷把這連接兩方的門虛虛關上,省得每日巡邏麻煩。
陸玉音一顆心越沉越深,這一路來,顧府下人行為規矩有禮,可眼中總有些驚詫之意,看來她若是再不露麵,不用等到冬天,現在已經不把陸家姑娘放在眼裡。
“陸姑娘來了!”
鳴翠閣幽靜,後臨一方小池,池邊有大片竹林,幽風送來時,拂過池麵微涼的風穿過竹林,引起清悅竹林風聲,聲音送到閣中書房的綠紗窗,窗下顧景楨常常伏案於此。
垂綠花牆前,流月帶著位丫鬟遠遠迎來。
流月一身短襖翠綠裙,滿麵帶笑,眼中閃爍真誠熱情,親自接過杜鵑手中的籃子,她仔細看了看陸玉音的臉色,說道:“陸姑娘快請,聽萍姑姑說,上回帶去的那藥有用?現在有些風大,我讓她們拿件氅衣來。”
流月扭頭要喚人,陸玉音抬手一攔,嘴角浮出一絲笑意,“我身子才好,讓人看到秋天就穿上氅子,指不定以為我病得怎麼厲害,景楨哥哥給了靈丹妙藥,也虧流月的辛苦,當然好得快。”
“好了就好!不枉公子對姑娘記掛,他在書房待了好長時間,書案上事情還多,兩個時辰前吃了一餐,我們都不敢勸,這會兒要是知道姑娘的心意,公子準會高興。”
過一座玉石橋,進了鳴翠閣的月洞門,庭中翠翠,碧色如蓋,藤蘿蔓草遍地,清流水渠隱從腳下空石板經過,鏤空石板下錦鯉聽得腳步聲響,驀然遊到水中蘭草叢裡。
陸玉音早聽萍姑姑描述過翠鳴閣景象,如今一瞧,心中還是仍有震動,這景雖妙,可簡直像青山野地裡的一樣,除了庭院門廊,山石白牆一概不做裝飾,庭中掛的書畫兩幅也是淡墨水畫。
陸玉音一路無言,流月帶著轉彎進書苑,門口小丫鬟一見她們來,伶俐打起門簾,往裡輕聲高興喊道:“難怪流月姐姐出去這麼會兒,是陸姑娘來了。”
依次有人通報入傳,流月招手讓人把食籃裡碗盅端出。
陸玉音抬步進去時,紫檀書案前的男人剛好起身。
一身月牙白緞綢衣,罩青白紗外袍,頭上束烏青玉冠,再看他桌上,數摞書冊高疊,幾隻毛筆架起,墨硯近空。
流月忙讓人倒茶服侍,顧景楨頗為意外看了陸玉音一眼,揮揮手,讓其他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