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音竟有一絲無措和羞澀,險些要抬手撫臉,疑心臉上的胭脂是否亂了,讓他看去失禮,很快又心中砰砰一跳,身子繃得板直,抬眸對上他清澈眼神,極快閃開目光掩飾慌亂。
等一陣心亂跳的慌勁兒過去,陸玉音又氣又羞,暗惱他不嘗一口,先訓起人來,剛才流月進來緩和氣氛,可她不能真把東西帶回梅園,光是這麼一趟,顧景楨絲毫不領情,全府人知道了可不被人笑死?她的臉往哪兒擱?
陸玉音思及此,焦急火氣再次冒上來,抬手將顧景楨麵前他不吃的那碗放回去。
顧景楨順勢端起茶水輕抿一口,“淑兒的心意我知道了,以後莫再這般辛苦。”
或許顧景楨這話發自本心,可在陸玉音聽來諷刺意味十足,縱然想罵人,她忍了煩躁,不冷不熱開口:
“辛苦?景楨哥哥說笑,我一病,平日詩會都參加不了,梅園未入冬,不過是彈琴煎茶為樂,有幾個殘缺棋譜倒妙,日後我研究研究罷。”
顧景楨皺眉道:“費那心神做什麼?養病最忌費心。”
可惜要她費的心太多,詩會還有貴女各種聚會都再不會邀請她,這次一回來,收到的邀請帖子立刻斷了。
他很快想明白其中緣由,停頓會兒,說:“‘春山宴’將近,我應當能抽出時間陪你去一趟,如何?”
輕飄飄隨意一句,讓陸玉音眼裡閃過驚喜。
她一個人未必有資格,可如果是顧景楨帶著她參加,無疑對外宣告說她依舊還是他的未婚妻,依舊會是顧府未來的女主子,這是對她身份的認定。
陸玉音麵上極力克製冷靜,稍微一停頓,似乎還在考慮,矜持道:“好罷,那我便出這趟門。”
顧景楨微笑:“現在你高興了麼?”
若是從他的視角看,她的臉板得再厲害,眼裡的欣喜笑意藏也藏不住,眉眼舒展開,怕人發現高興,撇開不讓人見,嘴角緊繃成直線,若不用力就怕要高高彎起。
“多謝景楨哥哥。”
語調依然是壓抑的欣喜,陸玉音站起來,要帶了東西走,借此掩飾神情。
梨盅碗聲響,門簾一晃,流月撩了探頭進來,“陸姑娘放著,奴來吧。”
陸玉音略略伸手,便很快把手縮回袖,“若是流月還想要,這一盅便留下吧。”
流月笑道:“多謝陸姑娘,咱們鳴翠閣的有福。”
陸玉音心中好一陣輕鬆,說了兩句勸顧景楨注意身體的話,看他似乎又要繼續處理私事,馬上便退了出去。
流月引著她出來,一路送出鳴翠閣,二人言笑一會兒,流月目送她離去,剛剛收拾梨盅的小丫鬟立刻湊上來,好奇道:“陸姑娘怎麼送梨湯過來?這甜味我在屋外都聞到了,她不知道公子不喜吃甜麼?”
流月瞪她一眼:“主子們的事,少嚼舌根!”
小丫鬟立刻噤聲。
梨湯沒被喝,可都看見流月客客氣氣,陸玉音心情舒暢,回梅園的一路,還有心思看起景來,步態閒適,神情鬆弛,讓路上遇到的人都瞧見她是從鳴翠閣出來的。
梅園門口清淨,新栽的草木冒出新苗,一叢叢嫩芽,陸玉音看了看,頗為滿意,“杜鵑,今天從這條路走吧。”
“哎。”杜鵑高興跟上,這是她負責的,主子要看,她心裡緊張又自豪。
石板路邊一條綠線冒出,在灰白地上矚目,這麼一瞧,等以後草長起來,腳下這片就不至於太過荒蕪,沿著幽幽小路,經過偏廳,陸玉音在回廊在轉去自己廂房路上,便聽見牆角兩個丫鬟喂貓時的私語。
“小姐幾天沒看貓了?”
“是啊,感覺……嘖,說不出來……”
“以前隔三差五要玩一會兒,上回我看到雪絨都沒往她身邊去……”
……
聽不清接下來在議論什麼,陸玉音心裡一咯噔,愉悅蕩然無存,有人已經起疑心了。
此前努力得到的一切岌岌可危,她難道會毀於這麼小的一件事麼?
杜鵑看到她臉色不好,慌慌忙忙跑去:“她們怎麼還不喂了貓就送回偏廳,我這就過去提醒她們……”
陸玉音獨自失神落魄走著,她抬起手,虛空之中,仿佛再次感受到觸碰雪絨時那種柔軟溫熱的感覺,它那麼弱小,無論是誰的手在它脖頸輕輕一按……
這貓留不得了。
“杜鵑,把雪絨送到我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