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最後小犬和糖糖還是決定留在育才了啊。”
安可手指摩挲著酒杯,狀似無意地問道,出乎意料的,她今晚倒不是很想喝酒。
“留在育才不也挺好嗎?畢竟育才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學校氛圍,都要比大部分的學校要好,如果是去了少數種專門學校的話……先且不提離這最近的一家少數種專門學校都離得有多遠,大部分少數種學校都是最近新才建起來的,教學製度和質量都跟不上,更不用說……一旦陷入到被少數種欺淩的地步,那才是真正的噩夢。”
如果安可沒有看錯的話,在說出“噩夢”這兩個字的時候,白靡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陰鬱,安可本不應該接著往下問的,但是不知為何,她突然變得無法控製自己的舌頭了:
“……少數種欺淩?”
“嗯,你不常接觸少數種,所以不知道。少數種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強大的少數種捕食弱小的少數種,這在以前那個混亂的時期都是很常有的事,像是肉食妖類、惡魔種、龍種,都有著捕食弱小少數種的習性,那個時候,還會有些多數種特意監視著這些少數種,然後在他們捕食之後去撿殘羹剩飯,這可比集結人手去對付這些天生就比多數種要強大不少倍的少數種安全和有利可圖多了。”
“這種捕食關係,你在社會上可能不會經常看見,除非你去那些無法之地。”
確實,她們辦公室裡就有一位熊妖,但是那位熊妖表現得就像是除了蜂蜜什麼也不在意一樣。
“隻是在學校裡,這種捕食關係實現了一種微妙的傳承。學校的關係,是最為簡單粗暴的關係之一,於是便變成了,強大者鄙夷弱勢者,強大者欺淩弱勢者,特彆是像小犬那種,就連最基礎的人形模擬都掌握不好的孩子……最容易成為被欺淩的對象,還有就是……像糖糖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兔妖。”
白靡的手握緊了酒杯的把柄,如同在忍耐著什麼一般,那雙眸子的紅變得愈加深沉,隱藏著安可所看不透的情感。
這樣的變化不過僅僅出現了片刻,白靡還是那個白靡,溫和、可親,隻是酒精讓她的偽裝露出了一點破綻,很快就連這點破綻也消弭在了她唇角的笑意之中:
“像叢林一樣,對吧?有時候真忍不住覺得是不是少數種本性就是這樣,說不定那些反對當今的少數種政策的多數種就是這樣想的,啊,剛剛說的那番話可一定彆說出去,我可不想扯上有關少數種問題的官司。”
兔妖眨了眨眼睛,似是風趣的模樣,就好像剛剛所說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彆和局長一樣,天天想那麼多。”
安可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句,眼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靡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無奈又溫柔。以前的安可是嘴上總是說個不停,現在的安可卻緘默得仿佛與九年前不像是一個人,但無論是以前那個安可,還是現在這個安可,眼睛裡都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安可對著每一個人笑,眼睛卻沒有任何人,所以哪怕隻有一次也好,她希望安可能看見她,能隻注視著她,能讓屬於她的那抹紅色在那個人黑色的瞳孔深處散開,如果能這樣的話,就好。
難言的心緒藏了九年,依舊無法訴諸於口,即使和對方在身體上已是無比接近、無比親密的關係,也依舊……
“再見。”
等白靡回過神來時,車子已經停在安可家的樓下了,安可隔著車窗,冷冷淡淡地同她告彆,像是越發寒冷的秋風。
兩人身上同樣的食物氣味交纏在一起,混雜在妖類敏感的鼻腔內部。
“再見,”
白靡笑道:
“偶爾的二人約會感覺還不錯,對吧?”
“如果照你這麼說的話,高中時候我們在一起吃飯也算是二人約會?”
這還是安可第一次提到她們高中的時候,她之前一直在回避這個話題,如同假裝二人是初次認識一般。
白靡知道她和所有高中同學斷了聯係,也知道她在她走後,度過了一段不太開心的學校時光……又或者,她在的時候也是?所以即使注意到了安可的疏遠,她也從未提過兩人所一同度過的遙遠春日。
即使那是她最無法忘卻的時光也一樣。
“怎麼不算呢?”
兔妖的笑容在黑沉的背景中散發出溫暖,就連安可都不自覺被迷了眼睛。
“晚安,好夢。”
她低語道,像是夜風纏綿的聲音。
“……晚安。”
安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是表現出了本不應該有的親密來,於是稍微變得有些尷尬,迅速地回應了一聲以後便轉身,還沒走出兩步,便又被白靡給叫住了。
“安可!”
“怎麼了?”
安可回頭,白靡趴在車窗上看著,紅色的眼眸閃爍,如同黑夜之中的星子,她嘴角甜甜勾起,臉上酒窩盛著暖意,像極了九年前那個少女偶爾會露出來的神態。
安可的心跳不知為何漏了一拍。
“這次還要晚安吻嗎?”
她點了點自己的唇,意思不言而喻。
安可臉一熱,毫不猶豫轉頭就走。
……一直到回到她小且溫馨的家中,躺倒在溫暖的床榻間,被濃深的黑暗所包裹住,那個笑容仍舊徘徊在安可的大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