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因愛而生出信仰,還是因力量相似而生出親切,進而發酵成無儘的愛意?
被施加情緒的元清不清楚,也不明白,生出這份情感的多托雷,即便精確的切割自己,也無法找到一切的根源。
後來者癡迷於前人的異瞳,將其奉若神明。
在擁有魔神的提瓦特世界,學者對神明抱有信仰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如同多托雷這般,“虔誠”到對其每句話都奉若圭臬的行為,在學者、或者在任何常人眼中,都是無法理解的存在。
元清並不認為他虔誠。
他的虔誠隻是一種對於力量的渴望,就如同母親之於稚子一般,隻要“聽話”一次,就能得到一份“獎勵”。
多托雷在每一次聽從過後,依舊我行我素,進行著他的實驗。
在迪盧克與凱亞的周目中,他還在蒙德設立了地下鬥技場海勒西斯,以征兵培養的名義帶走了大批蒙德孩童,在他們身上進行實驗,然後將實驗品投入到鬥技場中,讓他們同另一種實驗品殊死搏殺。
現在,元清又來到了這裡。
海勒西斯早已被蒙德的西風騎士團查封,荒涼一片,隻有在時間磨損下依然精細的紋樣能夠瞥見一絲當年的“輝煌”。
“看來老師還記得這裡。”
多托雷走在元清身前,伸手來到圍欄外,指向了底下空曠的鬥技場,“這裡曾經湮滅過無數的失敗品,也出現過許多即將成功的實驗品。”
他沉默了一瞬,“可惜,我沒有找到第二個如此完美的作品。”
“第二個作品?”元清輕聲詢問,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上了誘哄,“你的第一個作品是誰?”
多托雷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將語氣上揚,即便遮住半張臉也無法掩飾他的激動。
他說:“老師,我已經找到了第二個幾乎稱得上完美的實驗體了。”
不亞於一顆巨石墜落,在柔軟的泥土上砸出一片巨坑。多托雷毫無預兆地放出這個消息,欣賞著青年因震驚而凝固的麵容。
他過於冷靜,好似身後有著無人能及的靠山,讓多托雷覺得心煩。
如果這次能成功…不,這次一定要成功!
鳥嘴麵具之下的麵容扭曲,本就深紅色的眼睛如同被墨水滲透一般濃重,讓人無法看穿。
元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海勒西斯,又是怎麼來到蒙德城門口的。
他忘記了海勒西斯內發生的一切,隻有殘缺的記憶和手臂上的針孔證明了「博士」曾經到來的痕跡。
再一次像從前一樣大費周章,卻隻是為了幾管血,荒謬到讓人不敢相信。
更加荒謬的是,多托雷曾經做過許多和這次一樣的事情。
元清想要回到璃月,卻在未知的推動中來到了蒙德城。他右手的岩印不斷閃爍,在手心不斷升溫。
他暈乎乎地走過長橋,驚動了一群正在進食的鴿子,在小男孩的怒容中,倒在了大門之前。
在最後模糊的視野裡,他看見了一頭墨藍色的長發,嗅到了一點冰霧花的味道,側過頭能看見大片的白色毛絨和完全沒有遮掩的蜜色胸膛。
“辛苦了…這位先生就交給我吧。”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元清一邊抵抗著蜂擁而來的昏睡,一邊調動為數不多的思緒來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他回憶了一下璃月的曆程,發現自己遮掩馬甲裝傻的舉動完全沒有成功過……
要不還是昏過去算了,還能拖延點時間。
剛剛還在努力睜眼的青年突然像是失去了意誌力一般,闔上了眼皮,雙手自然垂落,呼吸也開始均勻起來。
他沒聽見上方傳來的低笑,也沒感受到因為憋笑而顫動的胸膛,就這樣被一路公主抱著,送到了西風大教堂。
隻不過,在祈禮牧師芭芭拉小姐嚴肅的麵容中,凱亞收回了重逢的喜悅,轉而擔憂起了元清的傷勢。
被長袖遮掩的針孔和淤青重現於人前,在雪白皮膚的襯托下,看起來觸目驚心。
凱亞看著這些傷口,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元清時的場景。
盛夏的蒙德不算炎熱,但也是要穿輕薄衣物的溫度,如果是室內,那穿長袖簡直是受刑。
可那位據說是愛德琳女士養子的少年,卻穿著長袖長褲,還將襯衫的扣子係到了最高。
日常生活中,他們很少穿戴手套,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更是隨心而來。
可名為元清的養子,卻戴著一雙本應該在冬天出現的厚皮手套。
凱亞的第一想法是,他是不是很怕冷。
但在飯桌上,他就坐在元清的旁邊,親眼見到了對方額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晨曦酒莊引進了楓丹最先進的照明水晶燈,桌上還擺著用於裝飾的燭台,女仆長會在固定的位置擺放小花瓶,在裡頭插上幾支剛剛采摘的玫瑰。
在凱亞看來,這位新來的養子,就像桌上還帶著清晨露水的玫瑰一樣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