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猶豫了一下,沒忍住脫口問出來:“關製片,柳亦久他……”雖然想知道答案,但這話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
關汀臉上卻並無異色:“嗯,柳先生快回來了。你應該知道,他一回來,以後像這次這樣的機會就少了,你要好好把握。”
關汀是如何將這些話說得這樣波瀾不驚的?徐應心中簡直泛起巨浪來,驚訝到忘記禮貌:“他回來,你怎麼辦?”
徐應本以為關汀至少能和自己有些同仇敵愾的氣憤,得到的卻是這樣雲淡風輕的回答,心裡簡直被疑惑填滿了。
他還想追問,但又不確定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適尋根究底。搞不懂關汀裝出這樣的氣度給誰看——徐應想。
繩子牽住的小狗不耐煩一直呆在亭子裡,開始堅持不懈往外衝。徐應一時分神手一鬆沒扯住,小狗一溜煙往山下跑去。
徐應隻好起身叫著小狗的名字追去。小狗撒歡兒跑出一段距離後晃晃腦袋,在不遠處停停走走。
徐應轉身和關汀告彆,說完此前沒說完的話:“我們都想要名,想要利,你呢?你想要的得到了嗎?”
自己想要什麼呢?徐應走掉很久,他的話卻好像還在風力飄著。關汀坐在亭子裡沒動。
天氣很好,雖然隻是座不高的小山,風景卻不錯。涼亭旁邊是不高的一段峭壁,鳥鳴嚶嚶,流水潺潺。
關汀右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肚子,這裡有一個小生命悄無聲息地來過,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是想要孩子嗎?關汀問自己。
捫心而問,孩子是意外,原先並不在關汀自己的人生規劃中。但這樣驟然失去卻仍然令人難受。
關汀感覺孩子離開後,好像心中留下了一個空空的大洞,很多情緒都被卷入其中消失不見了。
以前是這樣嗎?旁人總說關汀永遠得體,現在和之前並無人發現區彆。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似乎少了一些什麼。
四下無人,隻有流水嘩嘩衝刷著岩壁的聲音。仿佛有魔鬼的聲音在引誘:……不如在今天結束這一切吧。
恍然回神,關汀發現自己竟發呆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覺中,手撐在涼亭欄杠上,隱約是俯身要飛身跳下去的動作。
但理智很快回籠,關汀無事發生一般,下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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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汀回家見到的並不是尋常那個空蕩蕩冷清清的舊公寓,相反,似乎有些熱鬨過了頭。
穿著整齊製服的家政公司職員正在熱火朝天地給一個嶄新的皮質沙發做清潔,另一組人叮叮咚咚地安裝著吊燈和門框。
門框低調沉穩的設計一看就是價值不菲,難得的是並不喧賓奪主,與原本簡單的裝修並無衝突。“這個門框……”關汀正要進門,見到愣了一下。
沈康時氣定神閒地倚靠著新搬入的立櫃,雖然沒出聲,但眼角眉梢壓抑不住得意,像是在等待關汀對自己品味的誇獎。
“你……原本的門框呢!”關汀是衝進來的,蹬起雙眼對著沈康時大吼。
這是兔子第一次露出咬人的樣子,沈康時一時沒反應過來,竟然被關汀驚了個趔趄。
“什麼門框?”沈康時被弄得摸不著頭腦。門框是重點嗎,他可是將整個屋子裝修得煥然一新,他是真心想住進來的!
“原本的門框,我是說被換下來的舊的,”關汀的肩膀塌了下去,“那是我爸媽定製的。”提到早逝的父母,關汀聲音輕輕的。
沈康時簡直氣笑了,定製的很厲害嗎?都多少年了,早就過時了。關汀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特意選擇了和原本牆壁顏色最和諧的款式!
原本的門框上有父母為自己從小到大刻下的身高刻度。這件事關汀卻沒有說出口,和父母的記憶日益模糊,隻能靠這些真實存在的痕跡喚起感知。
沈康時隻當關汀是不舍得舊物,哪能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關汀好似平靜下來,可仔細一看卻有大顆的眼淚砸在地上。
本來是打算把舊房子改造煥然一新,順順利利開始同居生活的,沈康時甚至準備了好酒。哪知事情突然發展成這樣?
饒是沈康時隻當關汀無理取鬨,也不得不認真起來。可嘴上卻不肯認一點輸:“小題大做,你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你是不是想跟我回去住,這就是你的手段嗎?”
無論沈康時心裡是怎麼想的,但話一出口就是覆水難收。關汀聽到這話身體一震,像是聽到什麼及其荒謬的言論一樣。
關汀甚至沒有出言反駁,隻是紅著眼睛扯出一個慘白的冷笑。淚水還盈在眼中,他沒顧上擦,一轉身出了門。
這一晚上事情的每步發展都實在出乎沈康時的預料,關汀突然扭頭離開,他根本沒反應過來。
更彆說沈康時心裡還帶著氣,追上去?這是兩個人的關係中不存在的選項。
關汀離開不知道多久以後,沈康時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是關汀唯一的居所。這麼晚了,他不回家又能去哪裡呢?
沈康時難得屈尊紆貴主動給關汀發了消息:“回電話。”
消息石沉大海,沈康時才有些緊張情緒泛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