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淵山在城北,薑姒昨日因騎馬而興奮的半宿未睡,車內溫暖如春,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再醒來竟發現置身在暖室內。
暖室建在山洞之中,牆壁怪石凸起,目光所到之處皆是鬱鬱蔥蔥的花草和藤蔓,隱隱還能嗅到誘人香氣,讓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見她醒來,周暮春疾步走來:“王姬可是餓了?”
薑姒心心念著如月口中的戈淵菇,一直未進食,點點頭老實說道:“餓了。”
“戈淵菇生食有毒,長時間烹煮可祛毒,約莫一盞茶後才可食用。”
周暮春每每出現在她麵前,皆衣冠楚楚,一絲不苟,薑姒還從未見過此等模樣,隻見他腰間圍著襜裳,頸間掛著純色襻膊,手掌之上還有顆顆水珠。
“周內官親自做的吃食?”
周暮春粲然一笑:“奴才獻醜了。”
越嗅薑姒越覺得饑腸轆轆,跟著周暮春往外走了數步,這才發覺幾步之外的山洞外竟飄著皚皚白雪。
薑姒不由得感慨:“周內官神通,竟找到如此美妙之地。”
“此地乃王上住所,除王姬外,再無彆的女子踏足。”
說罷,引著她往裡走。
薑姒這才發覺室內彆有洞天,離她方才所睡之塌僅一牆之隔便是溫泉,溫泉散發著蒙蒙霧氣,隻湊近片刻,便已覺得外露肌膚發熱。
見她好奇,周暮春將她扶下石階。
柔夷在溫泉裡晃動片刻,耳邊也多了幾分悅耳的聲音。
“溫泉水竟是這樣的,好熱。”
周暮春眸色愈深,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奴才帶了一壺濁酒,王姬不妨試試邊泡溫泉邊飲酒?”
“吾酒量尚淺,恐做出不合時宜的事。”
這種事確有發生過。
幼年,幾個王姬公子將加熱後的黃酒灌於她口中,黃酒後勁大,她又未飲過酒,隻一盞,便搖搖欲墜,跌倒湖裡差點淹死。
上天垂憐,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塊木頭,她才能借機爬上岸,隻是衣衫浸濕,在宮人矚目之下回了住所,一度成為眾人笑談。
而她也纏綿床榻數月才悠悠轉好。
此事後,每每惹薑玥不悅,便會給她灌上一盞酒作樂。
薑姒身子本就不好,再三磋磨後都要修養許久。
母親每每見到此狀皆會垂淚歎息,薑姒心知她有心無力,隻安撫她莫要多想。
此次代替薑玥來到大齊前,薑姒妄想過若能得王上垂憐,便鋌而走險告知王上她的真實身份,若他對她有意,再央求救下母親,可一路走來聽過不少王上傳聞,皆聽聞其嗜血成性,怕不會如她所願。
周暮春從不遠處的矮櫃裡取出一壺酒:“此酒名浮光,乃戈淵城進貢王上禦酒,酒香中帶著淡淡的花果香,最適合女子飲。”
他將瓶塞拔去,湊到薑姒鼻邊。
還未靠近便聞到一股難以言說的陣陣幽香,與她過往被逼迫喝的酒完全不同。
周暮春笑道:“此酒加熱後,香氣更濃,據說飲後,身上也會攜帶此香。”
如此神奇之物,薑姒漸漸有了飲酒的心思:“吾飲一杯即可。”
“待吃過飯休憩片刻,奴才再帶王姬泡溫泉。”
如月緩緩而來,福身行了一禮:“王姬,周內官,戈淵菇已好。”
“既如此,奴才先帶王姬去吃飯。”
外室已擺上矮塌和吃食,周暮春盛了一碗湯放至她麵前。
“王姬,小心燙。”
湯鮮嫩濕滑,無比爽口,隻覺得前十六年的湯都白喝了,薑姒不知不覺竟喝了一碗。
再盛第二碗時,周暮春隻盛了半碗。
薑姒疑惑不解:“為何不盛滿?”
湯鮮的很,再盛兩碗,她也能喝得下去。
“過會要泡溫泉,恐王姬吃太多引起身子不適,故還是少食為好。見王姬喜歡,奴才已經命人去山上再多采些好生保存,前往都城之路可食用,味道雖不及即采即吃鮮美,但也比平常飯菜可口。”
薑姒這才知曉自己鬨了個笑話,羞的耳尖通紅:“多謝周內官解惑。”
“從此處觀崖下風景彆有一番滋味,王姬請隨奴才來。”
薑姒拿上暖爐,披著朱紅色的鬥篷隨他而去,往洞口行數步,便能看到及腰間的石欄杆,再往下看,便是陡峭而險峻的山崖。
自從遇到周暮春後,一路上的美景美食皆沒錯過。
薑姒雙眼如星光璀璨,呼出一口熱氣,伸手接過飄落的雪花。
雪花乖巧的落在她的手心上,最後化成一灘水。
周暮春不動聲色的走來,拿出一方手帕,將她手掌的水跡擦拭個乾淨,仿佛對待什麼珍愛之物。
除母親外,還從未有人對她如此。
薑姒將手收至鬥篷之下,移開視線,偶然間瞥向一處,雙眼瞬間睜大,急忙喊道:“周內官,那裡有……”
周暮春撐著傘,遮住了她的頭頂:“王姬莫要受了風寒。”
“……那裡有人!咦,不見了……”
她親眼看到有人穿著黑衣在山澗跳躍,怎麼一眨眼人就沒了,是她花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