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時錦額頭正中的眼睛一轉,便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土地公。土地公此時依舊是無法動彈的模樣,隻是欣慰地看著時錦,有氣無力地說道:“幸好……幸好你沒事……”
時錦微微一笑:“也要多謝土地公的幫忙,若不是地祇之力,我根本沒有本事用出剛才那一劍。”
土地公也想笑,但他傷的頗重,隻能夠咳嗽了兩聲。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後,對著時錦道:“小友,如今你這般異化,卻也是我的不是。你且放心,我有法子能夠替你壓下這異化。”
時錦覺得後脖子癢癢,抬手去撓,又摸到了一隻眼睛。聽了土地公的話,她忍不住笑道:“是嗎?那可真是多謝土地了。”
“哎,好說好說。”土地又喘息了片刻,才無奈地說道,“隻是我如今受了傷,沒什麼力氣……小友可否前來扶我一把?”
“好說好說。”時錦用手扶著膝蓋,無視了手掌心睜開的眼珠子傳來的痛楚,慢慢地走到了土地公的麵前。
土地公充滿希冀地向時錦伸出了手,眼看著二人的手就要交握,異變突生!
隻見時錦抽乾了身上剩餘的靈力,用儘了渾身的力氣,猛地將手中隱藏許久的桃木劍刺向了土地公的腹部!
土地公一時不察,竟然被時錦刺了個正中。桃木劍穿透了土地公的小腹,惡狠狠地釘在了不遠處的土地公塑像之上。
“小友?你這是作什麼!”土地公大驚失色,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時錦,手還捂著小腹的傷口,看起來就是一個被背叛重傷的老人。
然而時錦並不吃這一套。
“差不多就行了土地公,”她撓了撓自己額頭的眼睛,“是不是真把我當成傻子了?”
土地公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時錦打斷:“主要剛才太刻意了,要我提醒嗎?許願?”
這下,土地公安靜了下來,過了片刻後,他不複方才重傷的模樣,土地公笑嗬嗬地從地麵上爬了起來,還順勢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他小腹處的傷口也緩緩地流出了血液,卻和他剛剛吐出的鮮血不同。那血液呈現出粘稠的黑色,不斷地湧出,落到地麵,卻形成了一灘難以形容的汙穢。
時錦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土地公卻毫不在意,他隻是笑著問道:“不知道小友是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從趙剛老婆孩子死了開始吧?其實當時已經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隻是沒有證據,總不能隨意懷疑旁人吧?”
“隻是接著又看到你從塑像裡麵吸取了願力,你隨意找了個借口想掩飾過去,但……”時錦想抬手撓一下自己發癢的發頂,卻又摸到了一顆冒出頭來的眼睛,“這些時候,來土地廟中許願的,除了趙剛還有誰呢?”
時錦看著土地公:“所以那個時候我心裡麵就有了猜測了。”
土地公奇道:“那你居然還願意向我許願?你不會不知道許願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吧?”
“讓人來許願,接著用讓人付出無法接受的代價完成願望。然後那人會被引導著繼續許願。幾番輪回,最後總歸要把許願者的性命收割走才罷休。”時錦微微歎了口氣,“我大概猜到了,隻是前有狼後有虎,我沒有選擇,隻能夠嘗試驅狼吞虎。”
土地公微微冷了臉:“很明顯,你如今已經失敗了。修士一旦異化,那便是不再有回頭路,倒不如將你的魂魄給我,我還能給你一個體麵。”
時錦真誠地問道:“那在我死之前,我能不能問問,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你要弄死這些人做什麼呢?”
土地公深深地看了時錦一眼,他並沒有急著去殺死時錦,在他看來,時錦的身體已經開始異化崩壞,早晚是一個死。
有人能說說話,對於寂寞許久的土地公來說,也是個很奢求的事情。
他並沒有正麵回答時錦,而是先問了個問題:“不知道在小友看來,這個世道是如何的?”
時錦不假思索:“禮崩樂壞。”
“何止是禮崩樂壞呢?”土地公感歎著搖搖頭,“我在這京城之中當土地已經許久,從未見過像如今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時候。這個世道,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鄉野村民,個個心中都沒有大義,所有人都隻會去考慮自己。”
“你可知這些人在土地廟中,許的都是什麼願望?他們要金錢,要權勢,要旁人的性命。有的時候甚至沒有原因,隻是因為看那人不高興,便想要對方去死。”土地公嗬嗬地笑,“那些願望那些念頭就好像一個個的毒瘤,伴隨著香火願力,一起壞我道行。”
土地公依舊佝僂著背,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可時錦卻通過身上那些異化的眼睛看到,老頭兒腳下的影子裡,正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就好像是嗅到了食物香氣的野獸,即將傾巢而出。原本落在地上的汙穢血液也像是活過來一般,扭曲著向土地公爬去,一點點攀附上了他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