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漆黑淡漠的瞳仁微微下斂,五官深邃像是被精心雕刻過。
“丟掉不喜歡的東西,是個正確選擇。”
是昨晚那個男人。
夏薏怔了一下,男人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她慢半拍地啊了一聲,“沒有沒有。”
梁亭故看著女生濃密的睫毛撲閃了兩下,應該是撞疼了的,不然,那眼睛怎麼會水盈盈的。
“怎麼出來了?”
他語氣溫和一問,惹得身邊的石光不由抬了下眼。
夏薏有些心虛地啊了一聲,她攥緊了手裡的包包,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個理由,“我上個廁所,老師。”
眼前的男人氣質成熟,她顯然是誤會了什麼。
夏薏說著,一邊還抬起那雙無辜烏黑的眼,“聽說今天梁亭故學長會來,我期待了很久的!”
“想提前去一下,等會兒好專心聽講。”
這理由應該沒一個老師會拒絕吧。
“是嗎?”男人微微勾了下唇,不輕不淡的語氣卻讓夏薏愈發心虛。
“請問,是梁亭故學長嗎?”
一道遲疑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夏薏身體一僵,隻見眼前的男人掀了下眼皮,他頷首,淡薄的鏡片劃過一絲光痕。
“......”
擦肩而過之際,梁亭故的腳步一頓,他一手單插在西裝褲裡,和夏薏白皙纖細的手臂保持著幾厘米的距離。
“很感謝你的期待。”
“......”
“但我最後一個上台,所以,你可以慢慢來。”
“......”
夏薏最終還是壯著膽子沒有回去,因為這票屬實來之不易。
那天向星和葉葭然也守在手機前,結果三人都沒搶到。黃牛出的價格高,一張票要花掉夏薏一個月的兼職費。
糾結之時,她在梁茉的超話裡看到有人因事出票,她原本也沒太抱希望,但沒想到對方出票極其爽快。
很靠前的位置,價格竟比原票價還要低。
夏薏在拿到票時還有些忐忑不安,擔心這會不會是假票,直到她拿著梁茉的卡牌順利進入了生日會。
......
從場館內走出來後,夏薏澎湃的心跳還未平複。
她努力避開擁擠的人群,低頭給那個好心人發消息:【謝謝你的票,你沒來真的可惜了,茉茉真的好可愛。】
這個“好心人”似乎是一個小號,夏薏點進他的主頁,空蕩蕩的一片,唯一參與的超話是梁茉的。
對方沒有回複,夏薏便收起了手機。
才剛走出場館,清新夾雜著泥土的氣息傳入鼻尖,昏暗的環境裡,地麵粼粼泛光,一輛輛車飛快駛過,掀起了陣陣水漬。
道路旁的燈光不算亮,夏薏費力看著地麵,她走得小心翼翼,努力不讓水漬濺到自己的裙擺。
但逐漸的,她腳步越來越沉,背脊緊繃如弦,腳下那影子逐漸靠近,隨之而來的,還有濃烈刺激的酒味。
“你是誰!”
夏薏倏地轉身往後退了一步,眼前陌生男人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他嗬嗬一笑,醉態的眸光如同陰冷的毒蛇攀爬到她身上。
聽說這幾天總有變態出現在那條路上,薏薏你回來注意安全啊。
白日裡向星的話突然在她腦中響起,夏薏看著麵前這個邋遢不懷好意的男人,她身上已經起了一層疙瘩。
她毫不停留地轉身,隻是還未走幾步,突然一隻寬大粗糙的手攥緊了她的手腕。
這個動作像是觸發了她身上的警報。
“躲什麼呀小姑娘?哥哥隻是想認識一下——”
“臥槽!”
“砰!”
夏薏死死扣住男人的手腕,她氣息還未平穩,動作用力到像是要將男人的手折斷,可那雙烏黑清透的眸子裡還隱隱透著些害怕。
男人懵了兩秒,腦袋上的疼痛讓醉意散去了不少,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把自己摔倒在地的小姑娘,這人!這人怎麼一言不合就出手啊!
也是此時,一道刺白的光線從後頭傳來。
夏薏眯著眼看過去,是一輛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車,矜貴如同匍伏在黑夜中的獵豹。
燈光昏暗,夏薏還沒看清裡頭的人,隻覺得被自己撂倒在地的男人似乎動了動,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用力,惹得男人直接哇哇一叫。
“救命!救我!”
車窗緩緩搖下,觸上車內那張熟悉的麵孔,夏薏的動作又下意識重了一分。
“我靠!我要骨折了!放、放手啊!”
“需要幫忙嗎?”梁亭故聲音很淡,沉在這黑夜裡,掀起了一層若有若無的漣漪。
“要要要!”趴在地麵的男人掙紮了兩下,“兄弟!她打人!你快救我!”
這樣一個彪形大漢的男人被一個女生抓著手臂壓倒在地,一邊還狼狽叫著救命,這場麵屬實有些怪異。
“石光。”
梁亭故沒有看向駕駛座的人,微沉的目光依舊落在那綠色的身影上。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綠色的連衣裙,因為壓著男人,裙擺被地麵的水漬浸濕,暈出了一片深色。
而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那纖細白皙的腳踝處印著一道紅色。
在石光下車後,夏薏便鬆開了抓著男人的手。
她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那男人踉蹌著往前,似乎是想要尋求石光的幫助,卻被人反手扣住。
“我靠!你們他媽一夥的!老子要報警!”
男人的言語愈發不堪入耳。
身後,車門被輕輕合上,夏薏驀地撞入了那雙漆黑的眸子裡。
梁亭故的西裝微敞,灰色的馬甲嚴絲合縫,他雙手插著西裝褲,就這麼居高臨下地走到那人麵前,淡薄的鏡片閃過一絲涼意。
“兄弟。”
梁亭故有些漫不經心地彎起唇角,明明是溫潤優雅的模樣,可那清冽的聲線,如同含著簌簌雪漬,一粒一粒,要將人碾入無底的深淵中,“你嚇到我學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