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鈴亥原地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動靜,於是取出長槍握在手裡,帶著警惕往前走了走。
直到越過樹林遮擋,他看見標誌性的大樓——登名樓。
這時候的登名樓,居然隱匿在森林裡麵。
他加快了步伐,直直往門那邊走去。
以防被人看到,他隻在玻璃門外微微探了個頭。
!!
溢滿陽光的登名樓裡,鹿鈴亥看見跪坐在最中央的何清。何清無力地垂著頭,雙手捧著一個血淋淋的東西。
像是一個頭顱。
而在何清的麵前,一個黑發長至腳踝的男人眉梢綴著些笑意,金色的瞳孔格外顯眼。他傳教士般端正站著,長袍掛身,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何清的身上,問他:“所以,你的選擇呢?”
“是堅持你那天真的反抗,然後看著你的伴生者再次死在你麵前。”
“還是順從命運,為你們之間的【永恒】,付出代價?”
鹿鈴亥全身汗毛倒立,不是因為害怕這個場景,隻是因為他在看到那個男人的一瞬間,危險的警報就已經在他的身體裡炸開。
那是他身為動物世界的人所擁有的、真正不容置疑的危險直覺。
——那個人是誰,跟何清又是什麼關係?
思考間,鹿鈴亥又聽見何清的聲音,不同於他以往聽到過的任何一種,不帶笑,不真誠,也沒有一些時候的難過或莊重。何清隻是平靜、淡漠、客觀地在陳述一個事實:
“但是負暄已經死了。”
男人挑眉看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孩童無意識講出的笑話。於是他輕輕笑了一聲,耐心回答:“傻孩子,在我的麵前,生與死亡間沒有界線。”
“他可以無數次地在你麵前死去,也可以無數次地再次睜開眼。這一切都在我的一念之間,或者說——你的一念之間。”
“......何淵,你在威脅我嗎。”何清頭也不抬,視線一刻也沒有從那顆頭顱上離開。
而男人將手覆在何清的頭頂上,歎著氣,五指微曲,輕輕順起他的長發:“我在同你商量。”
他頓了頓,輕笑出聲,帶著些戲謔與低蠱:“就跟著我這個十惡不赦的人,去乾一些不那麼美好的事,不好嗎?”
“反正遊戲裡已經沒有你珍惜的東西了。”
“負暄不會在意的,他永遠支持你的選擇。親愛的,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呢?”何淵壓下聲,宛如情人間的呢喃。
何清在猶豫什麼呢。
到底是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乾涉了何清的成長,給自己這位未來的同事,灌輸了在黑暗裡也要堅守的道德底線呢......
何淵的手下移,撫上何清的臉,拇指指腹在何清的側頰上輕輕摩挲,替他拭去落下的淚水。
沒關係的。儘管何清在猶豫,但他知道何清會怎麼選。
恰如當初在雪地上的抉擇一樣。
情感,永遠是他的同事們,最大的弱點。
想到這兒,何淵愉悅地、輕聲下了最後一道通牒。
“創世主也會陷入永恒的黑暗裡。”
“死亡會將你們再度分離。”
“夠了。”何清冷冷打斷他,對他“再度”的說辭迷茫了一瞬,停頓了良久,才無力地、泄氣般應道:“......我跟你走。”
何淵滿意地半蹲下來,黑色的長發拖曳在地上。他兩指卡在何清的下頷,以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道、柔柔抬起何清的臉,金瞳一眨不眨地盯著何清無神的眼睛。
“不著急,親愛的。”
“以這個世界為我們的第一站怎麼樣?”
蓬絡暗含激動的聲音姍姍來遲,他大喊著:“何清,我把他們都抓起來了!”而飛速靠近。
鹿鈴亥已經確定自己不會被看見了,不然跟何清說話那個男的不會對他視而不見。
應該隻有樹神在的那本史書是能夠互動的,他想。
所以他不躲不閃,靜靜看著那個隻聽燕理說過的、桀驁的樹靈少主拖著半長的綠發奔進登名樓內。
然後如同被算計好的一般,精準地、恰巧地聽見唯一與他相關的對白。
“毀掉這裡,然後,毀掉這個副本裡的、那個無知無畏的NPC。”
何清背對著登名樓的大門,尚無反應。倒是何淵抬起眸子,攜著歡愉的笑,對上蓬絡因難以置信而瞪大的深綠眼睛。
頓了頓,他又彎著眸問道:“是你自己動手,還是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