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空,萬點繁星如同一顆顆珍珠點綴在天幕,中央圓月似銀盤高掛天際,銀色月華朦朧如夢,好似銀雪覆蓋大地,夜色像是披上一層柔紗,寂靜而安詳。
清輝透過窗戶,在地麵渡上一層銀色,映著房內清晰一片,納蘭魅推開房門,懷裡卷縮著小小的身影,呼吸平穩甜香,輕輕將已經睡著的君憐放上床,納蘭魅為他脫去外衣和鞋子,拉上被子蓋上。
孩子終究還是孩子,無法抵擋住睡眠,走到半路就想困了,也隻好抱著他回來,納蘭魅輕歎口氣,彎腰為他解下發帶,黑發如綢布散在枕邊,襯著小臉恬靜安寧,紅豔唇角彎起,像是正做著一場美夢。
輕手掖好被子,納蘭魅正準備離開,君憐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眼眸閃閃反光,他抓住納蘭魅的手腕,眼睛睜得圓圓的,十分可愛。
“沒睡著嗎?”納蘭魅柔聲問。
“納蘭大哥幫我題詩…”君憐伸手在枕下摸索著,抽出一把扇子,遞給納蘭魅,睡意朦朧地說,“名字是君憐和墨蓮。”
納蘭魅接過扇子,攤開,是幅水墨畫,畫裡有幾片荷葉,荷葉中襯出其中一朵蓮花,花瓣上麵還停歇著一隻蜻蜓,筆感平淡簡單,卻將蓮花那出水芙蓉般的清新自然由內而外透射出來,扇邊沿還題了個兩個字:墨蓮。
這字納蘭魅是熟悉的,與剛才那張紙條上的字筆鋒如出一轍,他知道,這畫是君憐自己畫的,納蘭魅目光移向已經再次睡著的君憐,畫出了神韻是因為找到感覺了,那感覺是因為墨蓮嗎?…
這孩子該不會…納蘭魅輕歎口氣,走到窗邊的書桌便點亮燭火,悠悠燭火下,納蘭魅拿起筆蘸墨,筆尖輕觸扇麵,清秀俊雅的字跡慢慢形成:
君賞元宵夜渡月,墨痕譜扇遮秀顔。
憐眸醉點紅綢線,蓮苔思怯遂流年。
七言詩,豎直四排,首頸聯齊平,頜尾聯下落幾分,橫看,很清晰就看見君憐和墨蓮四個字。
吹乾墨跡,納蘭魅將折扇折好,輕手放在君憐枕邊,又重新為他掖好被角,輕步走了出去。
四周屋子黑壓一片,院子裡靜悄悄,隻有空中圓月如玉輪冰盤,不染纖塵,院子裡的石桌染上銀華,宛如一塊鵝卵石散發著銀亮光澤。
納蘭魅靜靜坐在石桌邊,淺紫色衣衫垂在地上,黑發披在肩上,發間紫玉柔柔折射著月輝,劉海纖長,陰影下的眼眸模糊不清,隱約中隻能聽到他輕輕歎了一聲。
好像應約了他的思緒,遠處傳來蕭聲,竹音悠悠,旋律流暢,如夜間百靈鳥哀絕嗚咽,飄逸的泛音給人虛無飄渺,悵然若失的感覺,夾雜著淡淡憂傷,卻又溫柔動聽。
納蘭魅琴藝超絕,琴蕭合鳴,自然也懂蕭樂,不過,這麼晚了,會是誰在吹蕭呢?
納蘭魅循著聲音慢慢走出院子。
月輝如銀,穿過樹梢漏下一地碎玉,林中的風裡有寒梅淡淡的香氣,樹蔭陰影下的一處粗壯枝丫,黑色影子斜靠著,紅豔唇邊橫著一支碧竹簫,修長手指輕靈跳躍,黑色薄紗在空中毫無重量地漂浮著,細碎的劉海也在風裡劃出柔和弧度。
慕容幽半斂著眸,眼睫纖黑,輕緩簫音從紅豔唇邊流淌而出,曲折柔媚,沉靜低徊,幽靜空寂的泛音在這寂靜的夜下,似乎正寄托著一種寧靜悠遠的遐思,說不出的寧靜之感,正靜悄悄地充盈心間。
月光柔和,漏下碎銀,這一刻的慕容幽,就像是隱藏在薄霧中的罌粟,給人飄渺而恍惚的妖嬈柔美,更有一種清幽出塵的飄逸之美。
蕭聲潺潺流淌,空靈而幽雅,卻突然嘎然而止,慕容幽放下手中橫蕭,緩緩睜開眼,紅唇勾起一抹笑,竹簫靈活的在指尖繞著圈,狹長的眼戲虐輕佻,“來了就出來吧。”
“抱歉。”
恬淡的聲音輕柔響起,納蘭魅從陰影處走出,單薄衣衫在身後揚起,黑色長發散在夜風中微微淩亂輕舞,麵容在如霧月芒下絕美得仿佛來自九天玄界外的天仙,飄逸淡然,不食人間煙火。
他揚眸凝視慕容幽,嘴角含笑,微帶歉意說,“慕容,打攪了。”
“上來吧。”慕容幽一腿懸掛著,一腿支在樹枝上,身子斜靠著樹乾上,姿態懶散,他低眸俯視著納蘭魅,修長手指轉動著竹簫,神色愜意,眼中戲虐不減,“需要幫忙嗎?”
慕容幽所在位置差不多離地麵三丈,不高不低的距離,隻要會輕功便可以輕易上去,納蘭魅搖搖頭,踮腳一躍,樹乾上借一次力,便輕盈落在慕容幽身側。拂拂袖,納蘭魅整理好衣擺,偏首看身邊的慕容幽,笑問,“已經這麼晚了,慕容怎有如此雅興?”
“不行嗎?”慕容幽嗤笑一聲,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嘴角邪然的反問。
納蘭魅搖首,眼神依舊溫和,目光落向遠處,卻輕輕歎了口氣,俊秀的眉宇間彌漫著清淡的憂鬱。慕容幽側過臉,注視著他,麵目邪美,語氣低沉,“怎麼?”
納蘭魅緩緩眨了眨眼,睫羽漆黑,眼眸卻亮得出奇,“慕容,如今寧右相也盯上了神淼門,今後明殺暗殺都無可避免,前往無量山的路也必然是凶險萬分…”
“怎麼?害怕了?”慕容幽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