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彙聚在屋簷處滴下,淅淅瀝瀝的聲音隨風入戶,牽動幾許詩人哀傷情懷。
“君憐,下筆的時候記得不要太多墨汁,也不要太用力,不然滲透紙麵畫出的效果會大大折損…”
筆尖蘸墨在紙上暈開,枝節陸離,寥寥數筆點綴幾點赤朱,水墨交融,枝頭綻出朱色紅桃含苞待放,嬌嬌俏俏惹人憐愛,映著空蕩背景,給人飄忽而空靈的美。
“手腕放正,下筆不要猶豫。”敞開的窗下,納蘭魅握著君憐的手指點丹青之法,聲音合著雨聲,溫柔有致,“君憐,你專心一點。”
君憐拉回偏移的目光抬起眸看他,又移向窗外,下巴揚了揚,“納蘭大哥,他是誰呀?”
“嗯?”納蘭魅順眼看去,對麵走廊正站著一位少年,少年肌白似雪,眼若黑瑙,長發散肩,精致如玉瓷,大約二十左右,黑衣映著身形纖瘦,自出現便一直守在慕容幽用作書房的房間門外,沒有動過一步。
“應該是你師父的屬下。”納蘭魅隻能這樣回答,這個少年是敵是友他無法判斷。
“這樣啊…”君憐仍下筆,笑咪咪拉著納蘭魅向外走去,“去問師父不就行了嗎?”
他們剛步出房間便停了下來,對麵走廊上,寒楓端著托盤,托盤裡有個碗,碗裡也不知道裝了什麼,她腳步停在門前,剛要舉手敲門,那少年便伸手製止寒楓的行為,接著納蘭魅便聽見少年禮貌的聲音:“寒門主,實在抱歉,主子交待不許任何人打擾,請回。”少年向寒楓歉然行禮,生疏禮貌。
“可是他的傷…”寒楓麵色擔憂,卻見少年含笑安撫,“有勞寒門主費心,主子隻是受了點內傷,已無大礙,寒門主不必擔心。”
“我知道了。”寒楓臉色一黯,將手中托盤遞給少年,“我熬了些藥,勞煩公子端給盟主。”隨即轉身離去。少年接過托盤,依舊微笑著,“恭送寒門主。”
“納蘭大哥,我們去吧。”君憐看著寒楓離開,也沒感覺出什麼,蹦蹦跳跳就跑過去。納蘭魅卻是稍稍眯了眼。
“看樣子盟主是受了傷。”身邊卻突然插入另一道聲音,羽無傷走到他身邊,目光落在對麵少年手中的托盤上,若有所思地說,“從昨天開始就沒有見過盟主出門,若是尋常內傷,以盟主功力恐怕一日便可恢複,如今已經兩日,而且還多了名隨身護衛,看樣子傷得不輕。”
隨身護衛與暗衛有很大區彆,暗衛隻能限定在暗中保護,很多時間場合因約束太多而無法即時相護,而隨身護衛則在明裡暗裡皆能自如,沒有任何約束。慕容幽本有墨蓮一名隨身護衛,而如今卻又多了一名隨身護衛,隻能說明一個可能:慕容幽受傷嚴重,無力自保,從而增加一名隨身護衛確保安全。
“嗯,是傷得不輕。”納蘭魅輕輕應了一聲。羽無傷看了一眼納蘭魅,也沒有再說什麼,隨著他的腳步頻率緩緩向前走去。
門口,君憐被攔在門外,“我要見師父。”門邊的少年依舊歉然有禮:“主子受了傷,無名少爺就不要打攪了。”
“請問你家主子傷勢如何?”納蘭魅走了過去,將君憐輕輕拉到身邊,抬眸看著眼前如玉瓷般精致的少年。少年麵色白皙,瑰紅唇角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十分賞心悅目。
少年見到納蘭魅時,眼底閃過尋味,再看到他身後的羽無傷時,眸中浮出輕微深思,不過稍縱即逝,快到似是幻覺,他禮貌向三人行禮,態度稍冷,“納蘭門主,羽寨主,主子身體不適,請回。”
“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羽無傷倒不計較他的態度,態度依舊溫和,“我們無心打攪,隻是聽聞盟主身體有恙所以便前來問候,若是打攪了盟主休息,請恕我們失禮。”
“羽寨主客氣了。”少年微微一笑,神情中依舊帶著冷色,“若羽寨主和納蘭門主不嫌棄,喚一聲‘嗜羅’便可。”嗜羅說出姓名,然後說:“承蒙羽寨主和納蘭門主惦記,主子已無大礙。”
“那請嗜羅轉告你家主子,我明日再來看他,讓他好好休息。”納蘭魅輕輕笑了笑,然後拉過君憐轉身便走,“無傷,既然慕容已無大礙,我們就不用擔心了,走吧。”
“可是…”懷中的君憐還要說什麼,卻被納蘭魅捂住嘴,他揚起頭,納蘭魅正低眸看向他,眼神含笑,眸低卻是他看不懂的漆黑,“讓他好好休息。”納蘭魅揉揉他的頭發,聲音輕喃。
君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明白了,走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地回頭看,臉色有些黯然,納蘭魅拍拍他的肩給與無聲安慰。
羽無傷看了看嗜羅,又看一眼納蘭魅,嘴張了張,終究是沒有說出什麼,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似是歎了一聲,便跟上了納蘭魅。
雨聲瀝瀝,逐漸下大了起來。
嗜羅看著那幾道身影逐漸消失,等待身邊落下另一道影子,他開口問說,“墨蓮,其實那孩子是來找你的吧?”身邊一片死寂的沉默讓他不禁側過頭,墨蓮正靜靜望著君憐消失的方向,眸色忽明忽暗。
“墨蓮,你很在意那孩子?”嗜羅似笑非笑地看著墨蓮,墨蓮回眸,眸中一片漠然,淡淡瞥了他一眼,轉身徑直推門走了進去:“把藥倒了。”
門在身後合上,嗜羅笑看手中托盤,轉身朝樓下走去,目光落在對麵納蘭魅所住的房間,眸色裡閃出尋思。
雨靜靜地下,飄下一地緋白殘瓣。
茶香繚繞的偏堂,納蘭魅和羽無傷嫌棄武鬥粗魯,便設局對弈,棋過半局仍是不分勝負,這棋局劫中有劫,環複一環,牽一發而動全身,每走一步都要好好思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