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已近午時,屋外陽光正刺眼,窗戶開著,屋子裡特彆亮,徐徐吹進的風裡含著梔子花香,馥鬱香甜,沁著舒服的陽光味道,聞起來甚是舒心,看得出,今天天氣甚好。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儘管睡了整整一上午,可身體還是覺得有些酸軟,渾身說不出的懶勁,喝過酒又一夜未眠的腦袋顯得沉重,讓人有種暈眩想吐的感覺。簡單梳洗過後,開門出去呼吸到清新的空氣,胸口那反胃感才稍稍壓下。
明媚陽光預示了夏季的來臨。
葬和逸等候在門外,吹亂的發絲說明他等了許久,見到他,微一行禮,緩聲說,“少主,怡公主已在飯廳等候多時。”
“送去書房吧。”他輕聲說,睫羽滲漏碎光,“今天有點晚,我在書房用。”說完,不待逸和葬有何反應,便轉身向書房方向走去。站在逸身後的葬聞言愣了愣,與逸兩兩相覷,微微猶豫後,說,“少主,怡公主張羅了一上午,所有飯菜都是親自下廚,少主多少還是吃一點吧,這畢竟是怡公主的心意。”
納蘭魅腳步緩緩在前方停下,垂眸靜默片刻,才緩緩說,“先去飯廳。”
飯廳中,深色薈木桌上菜色食味俱佳,丫鬟莽敬地伺候在一邊,看著謝絕她們幫忙的小姐來來去去張羅著膳食的背影,心裡又是心疼又是高興。心疼的是小姐從小到大養尊處優,沒做過粗活,可如今不僅親自操刀下廚,還親自點灶生柴,弄傷了自己不知多少次。可即使如此,她們依舊為她高興著,小姐盼了那麼久,如今可算是如願了,為了心愛的人,累一點又何妨呢?
月瀆怡自然不知道她們的想法,隻顧著端上各種魅哥哥愛吃的,忙得小臉紅撲撲,心想著魅哥哥待會吃了之後會不會誇獎她的手藝呢?如果魅哥哥不喜歡吃,那以後可要努力做好魅哥哥喜歡吃的,如果魅哥哥喜歡吃,那就要每天都做給魅哥哥吃。反正,她有一輩子的時間。
她的笑容有些羞澀,卻有著直透心底的幸福。
納蘭魅剛踏進飯廳便看見這樣一幅畫麵,畫中的女子忙忙碌碌張羅著,眉含羞澀眸含喜悅,從未而外散發出一種和樂與融洽,顯得溫馨,這是護國府中從未有過的場景。
納蘭魅腳步停在門外,凝望著月瀆怡忙碌的背影,靜靜地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直到丫鬟發現了他,出聲向他行禮,月瀆怡才轉過身來,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欣喜,連忙跑過去伸手拉納蘭魅進門,“魅哥哥餓了吧,飯菜剛上桌,快嘗嘗。”納蘭魅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月瀆怡按坐下,月瀆怡飛快地布碗添著,動手為他夾菜,甚至遞到嘴邊,“魅哥哥,這藕片我多放了點糖,你快嘗嘗看喜不喜歡。”說完,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納蘭魅唯一遲疑,還是伸手輕輕推開那舉在嘴邊的藕片,輕輕咳一聲,輕聲提醒說,“怡兒,注意場合。”這一說,月瀆怡倒是立馬反應過來,回頭看看裝作若無其事,卻擺明伸長脖子看好戲的幾位丫鬟,她臉頰轟地漲血,這麼多人麵前,自己竟然喂魅哥哥吃飯,自己和魅哥哥還沒有成親呢,這舉動該有多羞澀呀。
“對不起魅哥哥,我,我不適意的,讓魅哥哥見笑了。”
納蘭魅看著她舉在半空的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張憋得快要冒煙的臉,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竹筷,輕聲屏退所有人,隻留葬和逸在門外等候。待廳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時,納蘭魅伸手將她拉坐下身邊,伸手為她添了幾道菜,“忙了這麼久也該餓了,一起吃吧。”
“嗯。”月瀆怡點點頭,耳垂依舊通紅一片,卻也不再那般羞怯,她夾了些魚絲放入他碗中,說,“大夫說鮑魚絲對身體很好,魅哥哥身體剛剛康複,所以要吃更多一點才行。”說著,她又夾了一些放入他碗中,“嘗嘗味道怎麼樣。”
“好。”納蘭魅在她希翼目光中小咬了一口,然後點頭,微笑說,“味道不錯。”
“真的嗎?”月瀆怡聞言眼睛一笑,立即眯起一道彎度,“那魅哥哥嘗嘗這個,還有這個,這個也是,大夫都說對身體很好,魅哥哥都應該吃一點。”轉眼,納蘭魅碗中已堆起一座小山,什麼糖醋排骨,酸椒雞柳,都是重口味的菜色。
最近吃不了重口味。看著依舊不停夾菜的月瀆怡,納蘭魅微微露出苦笑,放下竹筷伸向一邊的茶杯,淺淺喝了一口,想要衝淡口中微腥的魚味,和那逐漸明顯的反胃感。
“魅哥哥,快吃呀,涼了就不好吃了。”
納蘭魅再度淺嘗,越嘗臉色卻是越白,等胸中納反胃附見濃烈,幾近嘔吐的時候,管家適時走了進來,納蘭魅頓時鬆了口氣,猛喝了幾口冷茶,反胃感才稍見淡下。
管家送來一份信函,說是卿王府送來的已經核對好的兩家宴客名單,要求國師過目,若是無差,便開始按照名單頒送喜柬。納蘭魅聞言想了想,轉眼看向身邊的月瀆怡,“怡兒可有想要宴請的人?”
月瀆怡也想了想,“不知道哥請了沒有。”納蘭魅聞言接過名單遞給月瀆怡,側頭示意管家先退下,一個時辰後去書房取。這邊管家躬身離開,另一邊月瀆怡便發現名單中的不對,“魅哥哥,這名單裡怎麼沒有慕容盟主的名字?”
她微感奇怪地看著納蘭魅,“魅哥哥,你們不是朋友嗎?”
納蘭魅笑,緩緩說,“山高路遠,他也很忙,所以不便邀請他。”
“原來是這樣啊。”月瀆怡有些理解地點點頭,然後又問,“但魅哥哥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什麼?”納蘭魅笑著問。
“你們畢竟是朋友,卻連你的婚禮都無法參加,魅哥哥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難過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納蘭魅一笑而過,然後站起身說,“寫好了的話就派人送去書房,我就在書房。”說著,便向門外走去,吩咐門外的逸留下保護月瀆怡,逸執手遵意。月瀆怡目送納蘭魅離開,直到看不見才收回目光,放到手中名單上,目光陷入猶豫。
納蘭魅在踏出飯廳門口不遠便不堪胸口翻騰的反胃感,彎腰在牆角嘔吐起來,直到嘔出苦水再也嘔不出什麼才稍稍好過一些。身後的葬連忙跟上來扶他,語色含著擔憂,“少主,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納蘭魅微感疲乏,聽了葬的話卻緩緩搖了搖頭,說,“暫時不用,可能是喝多了,多睡一睡就好。”
“反胃嘔吐又嗜睡,這哪像是喝多了,倒像是懷了孩子的人。”葬口不擇言嘀咕著,擔心異常,“少主,從無量山回來後都兩個多月了,你一直都這樣,我們能不擔心嗎?”
所謂說著無心,聽者有心,納蘭魅聞言後身形陡然一震,臉色驟然煞白起來,用一種見了鬼似得表情盯著他片刻,就在葬被盯得莫名其妙,正要出口詢問的時候,納蘭魅卻忽然轉身就翻上牆頭,留下一句“不準跟著”阻下葬想要跟上的腳步,轉眼消失了身影。
葬留在原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一臉擔憂。
門不期然被猛然一聲推開,屋內的人明顯驚了驚,回頭見來人是納蘭魅,這才微微鬆了口氣,頓感虛驚一場,笑問,“納蘭,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話一出口便因覺得不對勁而停下,抬眼看去,納蘭魅正幽幽看著他,麵色是奔跑過後紅潤的顏色,但神色卻是從未見過的凝重,彌漫在眼裡的情緒竟是濃烈的恐懼。
走過去,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納蘭魅卻是突然低下頭,死箋地靜默許久之後,緩緩伸出了手,低不可聞地說,“替我把脈。”
雖是感到疑惑,但還是依言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