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等要去城外月老祠,姐姐也可以去看看,那裡也很熱鬨,說不定能找到姐姐想找的人。”
那人想了想,說,“我等等會過去看看,謝謝你了。”說著,便轉身向前走去。
月瀆怡看著她的背影,“姐姐可以留下名字嗎?”
那人頭也不回,“我叫寒楓。”
月瀆怡氣喘喘地跑回納蘭魅身邊,納蘭魅見她手中紅布,以為她跑去買布了,又看她跑了一頭的汗,不禁笑了笑,說,“看你跑的滿頭大汗,也不急在這一會,而且,我們可以一起去買的。”
“很遠嘛,而且也不想讓魅哥哥等久。”月瀆怡笑了笑,隨手擦了擦汗,拉著他向停放馬車的方向走去,“魅哥哥,我們走吧。”
月老祠,籠統來說,隻是一座廟宇,香火鼎盛的廟宇。
剛進廟門,便能看見廟院中央長著一顆古樹,兩人可以合抱起的樹身,樹枝茂盛,與姻緣鎮上那株姻緣樹十分相似,條條紅絲線密密麻麻掛滿枝頭,遠遠看出,像是從樹枝上長出的樹須,風一吹輕輕晃動,說不上好看,隻能說是壯觀。
“魅哥哥,我們先去求求簽。”說完便拉著他繞過去,擠在人群中,直奔而去。
在他們後一步,一抹豔麗人影踏進廟宇,刹那間便吸進所有光線。
“還真夠熱鬨的。”寒楓掃了一眼院內擁擠的人群,說不出是讚是諷,然後側頭對一路沉默的慕容幽說,“既然來了,我們就順道求個簽吧,聽說這邊的簽挺靈的。”
後堂內,月瀆怡跪在月老像前,閉著眼睛神情虔誠,手中嘩嘩搖著簽筒,直到一簽落地,她身邊的納蘭魅也搖出一簽,兩個人去各自的解簽處,卻因簽過於特彆而分彆又被領至後堂。
而在他們後一步,鮮紅人影緊接跨進門檻。
寒楓不跪也不求,咯咯笑著便伸手端起簽筒,直接在裡麵翻找起來,抽出一支上上簽便去了解簽處,引來其他求簽人紛紛側目,卻又聽到嘩的一聲,回過頭,就見那身穿紅衣的年輕男子找也懶得找,竟直接將所有簽倒到地上,然後從中撿起自己看中的簽。
眾人瞪大眼睛,不知要如何阻止時,一抹玄青色人影走過來,慕容幽站起身來,手中拿的,赫然就是至凶之簽——紅色帝王燕。
“帝王燕象,卻蒙血光,即天下與一人相駁,卻必須其二選一,公子適才之舉是否意味著已經決定舍天下而取一人?”
後堂內,月瀆怡一臉喜悅地跑到納蘭魅身邊,伸手向他搖了搖手中的簽,說,“魅哥哥,是帝王燕喲,方丈說我注定入室皇族。”納蘭魅笑著伸手揉揉她的發,輕聲說,“你已經是公主了。”
月瀆怡笑彎了眼,然後問說,“那魅哥哥抽的什麼簽呢?”納蘭魅聞言彎眉,“是支上簽。”
“真的呀?真好!既然都是上簽,那我們去牽紅線吧!”月瀆怡一邊哼,一邊拉著他,蹦蹦跳跳地向側門走去。在他們身後,廟宇方丈卻看看納蘭魅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簽,又輕輕歎了一聲,伸手將簽放入了香鼎,備受以香火。
帝王燕象,承蒙血光,紅色帝王燕。
“魅哥哥?”月瀆怡搖搖身邊微微出神的納蘭魅,“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納蘭魅回神,笑了笑,“不是要牽紅線嘛,去前院吧。”
“嗯,前麵直走,出了那門就到了。”
“盟主,就在前麵。”隱隱女聲從門外傳進。
他們之間,一扇緊閉的門隔絕起內外,也恍似隔絕起兩個世界。
“好像就是從這裡進去。”
門外,寒楓喃喃低語,伸手去推門。
門內,月瀆怡笑著說,伸手去拉門。
“魅哥哥,就從這裡出去。”
咯吱一聲,柴木門緩緩打開,外麵的陽光慢慢滲透進來——
風,輕緩的。
陽光,寧靜的。
納蘭魅怔怔看著門外,周圍恍然褪去顏色,空茫的眼瞳中隻徐徐輕揚著那一抹如血的鮮豔,血色一點一點從頰上褪去,熱烈的陽光下,指尖一點一點開始冰冷,沿著血脈一點一點蔓延全身,直到僵硬凝結住全身,絲毫動彈不得。
既然無緣,為何又重逢?
身邊的月瀆怡卻是扯開的嘴角,月瀆怡連忙上前一步拉住寒楓的手,“寒姐姐,真巧啊!”
“是你?”寒楓怔了怔,爾後目光複雜地看了看她身後的納蘭魅,“你們……”
“寒姐姐,他就是我說的那個人。”月瀆怡放開寒楓,轉身挽住納蘭魅的胳膊,有些羞澀地說,“我們明天便要成親了。”
“是嗎,真巧……”寒楓扯了扯嘴角,卻實在笑不出來,她轉過頭去看慕容幽。
慕容幽靜靜地凝望納蘭魅,聽到月瀆怡的介紹,淡淡瞥了一眼月瀆怡,便抿了抿唇緩緩踏進門,向納蘭魅走去。納蘭魅僵直了身軀,想讓開,卻挪不動一步,隻能任由慕容幽緩緩走近。
一步,兩步……
月瀆怡有些奇怪地看著慕容幽,不知道他要乾什麼。
四步,五步……
然後,擦肩而過。
在那一陣風掠過身旁的時候,納蘭魅霍然睜大眼睛。
今夜子時,月老祠前,我等你。
慕容幽越過他,徑直朝前走去,轉眼便消失在轉角。寒楓看了一眼納蘭魅,伸手拍了拍月瀆怡,俯下她耳旁,輕輕說,“護國府對吧?今晚我去找你。”
月瀆怡點點頭,說,“好,我住在怡心閣,我等你。”
寒楓深意地笑了一聲,便快步越過納蘭魅,緊追慕容幽而去。月瀆怡向寒楓揮揮手,看著她離開。回頭卻看見納蘭魅伸手按住額頭,唇瓣蒼白。
“魅哥哥?你怎麼了?”
納蘭魅垂眸輕聲說,“有些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烈日落下,繁星升起,銀月一點一點開始圓滿。
子時已近,夜色正深,天際銀月如雪。
納蘭魅靜靜坐在窗前,怔怔看著麵前被燭光染得滴血的喜服。
子時已到,夜色依舊,夜風瘋狂吹起。
月老祠前,慕容幽靜靜站在門邊,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子時正過,夜色更深,夜霧輕柔彌漫。
殘燭被從敞開的窗戶邊吹進的風熄滅,房中空無一人。
夜色一點點開始深沉,又開始漸退。
黎明前夕,慕容幽緩緩轉身離去。
直到消失背影,納蘭魅才從樹後緩緩走出,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他雙眼模糊地看著慕容幽遠去的方向,不知是該笑他終於結束一場無止境的夢境,還是該哭他結束一場夢境卻又墜入另一場永無止境的夢境。唯一存在的知覺,也隻有胸膛中那顆原本以為已經死去,不再有任何感覺的心,此刻開始狠狠揪疼起來。
“慕容幽,我愛你,我愛你……”
卻不知,一抹血色身影正靜靜站在遠處。
他靜靜凝望著納蘭魅許久,微微向踏出的腳步才慢慢收回,然後悄然匿去身影。
有時,愛一個人,守護一個人,遠離反而是最好的方式。
亦如納蘭魅。
亦如,慕容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