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章 無數繁星在夜空中閃爍,圓月……(2 / 2)

魅亂紅顏 瓔*******魅 8058 字 11個月前

“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納蘭魅輕輕閉上眼睛,仿若置身冰窖與火爐中輾轉煎熬,他的身體忽冷又忽熱,胸腔中那股血氣直往上湧,眼前霍然騰起一陣濛濛白霧,腦海深處的那一根弦繃得仿佛隨時會斷掉,他喉間彌漫著一股甜膩,“我不娶你,你以死相逼,我娶了你,你又說不想將一輩子毀在我手裡,絕不會承認這場婚姻,怡兒,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滿意?我要怎麼做才能不毀掉你一輩子?”

一輩子,多麼漫長而沉重的字眼,不曾想過,他用一輩子換來的婚姻,竟會毀掉她的一輩子,這聽起來是多麼諷刺,多麼可悲,多麼可笑,而又證明這場婚姻多麼滑稽荒謬!頭痛得仿佛已經爆開,胸口一陣刀絞似的劇烈疼痛,腥甜頓時在唇間彌漫開來,他捂著嘴開始大力咳嗽,鮮紅血絲沿著手指縫隙滴落地麵。

“魅哥哥?!”月瀆怡被那鮮紅的顏色嚇得臉色慘白,她直覺地撲過去伸手覆在他手上,想要阻止鮮血的蔓延,當她接觸到他的肌膚,猛然間卻發現他全身滾燙,“魅哥哥你身體怎麼會這麼燙?你發燒了嗎?”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異常的高,她慌了手腳,“魅哥哥你發燒了你怎麼不告訴我啊?!你等著,我去找我哥來,你等著!”

她起身便要往外跑,納蘭魅卻伸手拉住了她,手上的血沾染到她的手腕,尖銳到刺目,她臉色如紙煞白地望著他,焦急地說,“魅哥哥你先放開我,有什麼事我們等等再談,先讓我去找我哥好嗎?!”

“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是對你最好的。”胸口的劇痛和腦中的暈眩讓他眼前一陣陣模糊,他握緊她的手腕,執意地追問她,“你說出來,無論是什麼,我會做到。”明明已經知道這場婚姻毫無意義,卻依舊無法開口讓這一場婚姻結束,他做不到像他爹爹一樣始亂終棄,也無法親眼看著怡兒步上他娘的後塵,如果可以,他寧願讓她自己選擇。

月瀆怡被他眼中那一抹執意打敗了,她砰地跪倒他身邊,伸手緊緊抱住他,眼淚瘋狂而下,“對不起,對不起魅哥哥,我不是有意那樣說的,對不起……”

“我什麼也不要你做,我隻要你好好的活著,好好的對待自己,好好的和你愛著的人過一輩子,我希望你開心,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將一輩子浪費在我身上,魅哥哥,我的心情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納蘭魅輕輕推開她,麵容仿若透明,“如果你真的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們今天為什麼會成親?”他眼眸深黑,“你將婚姻看作了兒戲嗎?”

“不是的,我沒有。”月瀆怡眼中苦澀悲痛,“我是真的想做你的妻子,想用一輩子去陪伴你照顧你,哪怕你不愛我,哪怕這婚姻有名無實我也無所謂,可是,可是這是不對的……”她狼狽痛哭,“愛是成全,不是束縛,我不能因為愛你而將你綁在身邊一輩子,不能因為愛你而讓你失去幸福的機會……”

“可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們已經當著所有朝廷重臣的麵拜堂成親,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經是我的妻子!”腦中強烈的暈眩讓他理智幾欲崩潰,他麵無表情地說,“還是說你想要我在新婚之夜便寫下休書休了你?”

“不,魅哥哥,不!你不能休了我!”月瀆怡驚恐地抓住他的衣袖,聲音沙啞,“讓我做你的妻子,你不需要負責隻需要給我一個名分,我隻要名分就夠了,魅哥哥,這是我自小的願望,你成全我好不好?不要休了我,魅哥哥,求求你不要休了我……”

納蘭魅靜靜凝望著她,甚是覺得好笑,這就是他的妻子?這就是他的婚姻?他輕輕咳嗽,麵容白的冰冷,“也就是說我娶你為妻而不用負責,隻需要給你一個名分就可以,我還是自由的,對嗎?”

“……對。”她是他的,而他,是自由的。

納蘭魅低下眼,莫名地笑起來,笑過之後他抬眼看她,眼中是濃厚白茫的霧氣,“好,這既然是你自小的願望,我成全你,你想做我的妻子,我就讓你做,你想做多久,就做多久,不會有人阻攔你。”他笑望著她,眉目如畫,“這樣,你可滿意了?”

月瀆怡呆呆地看著他,不知為何心裡忽然對眼前這個人感覺到陌生,魅哥哥一向溫柔恬和,說話輕聲細語,可是現在,她卻感覺到了一種壓迫,一種冰冷,甚至一種尖銳,她忽然覺得害怕,“魅哥哥,你……”

“你現在還有其他什麼要求嗎?”納蘭魅打斷她,笑容依舊,說,“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你休息吧。”他緩緩起身,轉身欲走。月瀆怡伸手拉住他,直覺知道他這麼一走便再也不會回頭看她,她小心翼翼地問他,“魅哥哥,你要去哪……”

“難道要我留下來洞房嗎?”納蘭魅沒有回頭,“既然不用我負責,那我應該可以選擇不與你洞房吧?”

“不是的,我……”隱隱覺得不對,月瀆怡卻說不出什麼,她環視房中,想要找出什麼借口挽留他,當看見桌上擺放的兩隻酒杯,她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求生稻草,“我們合巹酒還沒有喝,魅哥哥,你不是說要成全我嗎?隻有喝過合巹酒我們才算真正的夫妻,魅哥哥,喝了合巹酒你再走好不好?好不好?……”

見納蘭魅沒有拒絕,她連忙擦乾淚站起身倒了兩杯酒走到他麵前,說,“魅哥哥,這是你最喜歡的貴妃醉。”她伸手遞給他,眼眸水盈柔亮,“喝了這杯酒之後,你就自由了。”

納蘭魅伸手接過去,目光停留在杯中,嘴角禁不住地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這算是老天的仁慈還是殘忍呢?他最喜歡的貴妃醉,給予他一生唯一一次快樂的貴妃醉……他輕輕垂下眸,伸手繞過她伸出的手臂,將那杯酒徐徐飲下,然後放下酒杯,轉身摔門而去。

嗬,什麼婚姻,什麼夫妻,不過一場荒唐又滑稽的鬨劇。

房門呯地一聲在月瀆怡麵前合上,半空中,她手中的酒甚至還未喝,她頹然跌坐在地上,痛哭淚下,明明想要還給他幸福,可是為什麼她會感覺自己深深傷害了他……

“魅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夜色深深,天際的圓月露出臉來,皎潔如銀的月光籠罩著大地,如一場寂寞的雪。

慕容幽斜坐在客棧屋頂,妖冶手指勾著一壇烈酒仰頭大灌,他灌得十分凶猛,幾乎用不著吞咽,恍然有種就此醉死過去的趨勢,仿佛隻有徹底醉過一場,他才能回到從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魔頭不需要感情,不需要為誰傷魂,隻需要冷血無情,隻需要縱情殺戮,什麼愛情,不過無稽之談。

興許是喝得猛了,他被酒窒了呼吸,扔掉酒壇,他微微狼狽地嗆咳起來,喉嚨裡一陣火燒似的灼痛讓他思緒出現短暫的空白,白茫中,隱約浮現出一抹身影,輕輕一碰就會如煙消散在指尖的蒼白透明,就如一根針,狠狠紮進他的心裡,心底深處某個地方隱隱疼痛起來。

他失力倒在屋頂,月光下,他眼如深秋天空的蔚藍,摻雜最後一片落葉的寂寞與蕭瑟,美得有些憂傷,他輕輕閉上眼睛,思緒漸漸遠去,朦朧間,他似乎聽到了熟悉的簫聲,斷斷續續,隱隱約約,似一種幻聽,讓他隱約記起一個同樣有著圓月的深夜裡,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為他吹起那首熟悉的梅花落。

有誰知,自那時起,便有一道影子深刻入骨。

寒楓靜靜坐在屋頂另一邊,晚風吹得她衣袍呼呼作響,她臉上淚痕漣漣,在風裡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如刀刮在她臉上,她仿若失去知覺一動不動地守著他,今天發生的事讓她混亂,眼前頹敗喝酒消愁的慕容幽更讓她手足無措,心痛得快要死掉。她已經不知道該去做什麼,似乎做什麼都是錯的,她隻能守著他,看著他喝酒,看著他買醉,然後不言不語地陪著他一起心碎。

夜寂無聲,隻有圓月無悲無喜凝望人世。

寂靜幽深的走廊,納蘭魅坐在台階上,一遍又一遍吹著那首梅花落。

他吹的斷斷續續音調不均,仿佛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可以讓他完整地吹出那首曲子,血液中迸發而出的疼痛幾乎要撕裂他的身體,每一寸肌膚都仿佛在烈火中被赤囧囧的燃燒,連呼吸都是疼痛難忍的,他手指僵硬著顫抖,幾乎已經握不住手中那支玉簫。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似乎哪裡都不需要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似乎他做什麼都不對,他隻想一個人,就一個人,靜靜地呆在一個角落裡,隻需要做回他自己,會哭,會笑,會痛,會受傷的納蘭魅,而不是那個無欲無求無情無愛護國師納蘭魅,他累了。

口中有血在湧,血漫進蕭中改變了音質,肌膚仿佛要燃燒起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呼吸困難,他手指冰冷僵硬已經握不住玉蕭,蕭從手中滑落清脆落地,他無力地滑倒在地上,直覺伸手想要撿回玉蕭,可模糊的視線讓他什麼也看不見,隻能一點點慢慢摸索。

他隱約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做,他要親眼看著镹兒的孩子出世,要為他取一個好名字,看著他一天天長大,聽他喊自己一聲叔叔;還有卿,他要撮合他和無傷,即使無法讓他們成親,起碼也要他們相互珍惜著過一輩子;還有,他還沒有向師父道歉,還沒有得到原諒,還沒有好好儘孝道,還沒有讓他安享齊人之福……

神智一點點被抽離身體,強烈的疼痛撕扯著他的神經,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嘔吐,意識模糊中,他什麼也摸不到,一種莫名的驚慌讓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身體卻沉重到讓他再也抬不起手。

還有那個人……

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告訴他……

恍惚中有人走到他的身邊,彎腰撿起那支玉簫放入他手中,然後扶起他,伸手按了他的脈象,然後抱起他準備向什麼地方走去,他摸索著抓住那個人的衣服,渾身疼得意識全無,眼前一片黑暗。

“我想……見他……”

他想見他,好想見他,他還沒有告訴他月老祠中重逢的時候,他很想說想他;還沒有告訴他如果他在拜堂的時候阻止他,他會不顧一切跟他走;還沒有告訴他如果他喜歡孩子,他願意為他生孩子……哪怕他不願意聽,也無所謂……

月瀆卿停了停腳步,抿緊了唇,沉寂半晌後緩緩向前走去。

“給你們兩柱香的時間找出慕容幽所在,否則提頭來見。”他邊走邊說。走廊因影處,有幾道影子悄然落下又悄然消失,驚擾些許夜色。

而他懷中那人,早已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