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遝明黃色紙錢很快被火紅色的焰火吞噬殆儘,隻剩下一小撮灰色的灰渣。
晏樺沉思許久後站起,拍了拍腿上的灰,“走吧。”
在這立一塊碑要一兩千。
江野媽媽和周立偉都沒有葬在這裡。其實這裡還有一點晏樺的私心,他不希望周立偉去煩媽媽。
“下次去看你媽。”晏樺對著江野道。
江野指了指天道:“我隻要抬頭就能看到媽媽。”
抬頭是天,是雲,是日月星辰,是一直都在的媽媽。
晏樺望了望天空,揉了揉江野腦袋,“走吧,回家。”
晏樺和江野回家的路上會經過那條人跡罕至的巷子,隻是剛靠近巷子附近一瞬,他便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他放慢腳步,視線左右徘徊,一隻手摸著兜,逐漸往牆邊走。對著江野小聲道:“等會我數一二,你就趕緊往回跑,聽見沒?”
江野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但是見晏樺神情嚴肅,忙不迭地點點頭,擔憂地問道:“橋哥,你呢?”
晏樺觀察著周圍,慢慢蹲下身子,找了個趁手的板磚,壓低聲音叮囑著江野,“我沒事。你先跑,我等會就來。”
江野咽了咽口水,扶著牆,眼都不眨地盯著晏樺。
隻見他薄唇輕啟。
“一。”
“二。”
“跑!”
在江野跑的一瞬間,巷子裡突然竄出來好幾個人。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隻能聽著晏樺的話,顧不上腿上的傷,一個勁往反方向跑。
巷子裡,晏樺迅速被五六個人圍住,其中一人就是上次遇到的棒子,
“你就是晏樺?”為首的男人看上去十八九的樣子,雙手插兜抬起下巴站在中間輕蔑地問道。
為首的男人晏樺沒見過,但是看他那樣就知道來者不善。
“我不是。”
“嗯?”男人下意識疑惑地看向棒子,懷疑是不是認錯人了。
可是下一秒就聽到晏樺嘴角帶著笑,語氣狂妄道:“我是你爺爺。”
“操!”
“表哥,他就是晏樺!”棒子狗仗人勢諂媚地說道。
男人沒想到晏樺居然敢這麼囂張,他們這邊可是有五個人,晏樺光杆司令一個,怎麼算都有把握,也不跟他多廢話,抄起手上的鋼管毫不客氣地朝他來。
“老子今天讓你知道,誰是爺爺,誰是孫子。”對麵男人張狂道。
可是他初來乍到,低估了晏樺,也高估了自己。
同時也低估了江野喊警察的速度。
江野帶著警察趕過來的時候,晏樺一個飛踢踩著他的胸口處,疼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警察同誌,他打人!”棒子見到警察來,連忙反咬一口,指著晏樺控訴道。
“晏樺,又是你!”
晏樺算是所裡的常客了,尤其是黃警官,老遠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刺頭。
江野剛才拚命跑出去老遠,可是馬上意識到他橋哥還在那,剛好遇到對麵巡邏的警車,馬上去報了警,帶著警察趕過來。
“橋哥,你流血了。”江野嘴唇發白,顫巍巍地指了指晏樺額頭道。
晏樺隨意地用掌心蹭了蹭額角的血跡,雲淡風輕地說道:“沒事,破皮了而已。”
可是破皮怎麼會流那麼多血。
日頭漸漸升到最高處,一縷陽光照進派出所院中。
晏樺腦袋處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好在傷得不重,用他的話,就是破皮了。
這相比他從前受的傷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江野看著額角的白色紗布,自責地道歉。
“橋哥,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棒子那些人也不會找你麻煩。”
晏樺奇怪地看向他,認真地說道:“跟你沒有關係,就算沒有你,他們也會有其他借口找我麻煩。不要把什麼事情都當做是你的錯。”
江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隻是在垂下頭時,眼底浮現一絲掙紮。嘴唇囁嚅,有一瞬間想要說出他們偶遇的真相。
可是他怕……
就在他糾結時,黃警官喊道,“晏樺,過來。”
“在這等我。”晏樺對著江野丟下這一句話,便朝前走去。
江野忍了忍,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秘密藏好。
黃警官恨鐵不成鋼地對著晏樺道:“你說說你,大過年第一天都要到我這報道。”
晏樺摸了摸額頭的紗布,“我是受害者呀,我好端端走路上,被人打了。我也很無辜。”
“你讓我省點心好不好?”黃警官無奈道。
“我還不夠省心?半年沒來你這了。”晏樺熟絡地耍著嘴皮子。
黃警官歎了口氣,“你今天去看過你媽了嗎?”
“嗯。”提到媽媽,晏樺頓時沉默了許多。
“看過就好,不然你這個樣子去,她肯定要擔心的。”
“嗯,沒事我就走了。”晏樺拔腿就要溜。
“急什麼急,我馬上就要調去市局了,你自己不要到處惹事。”黃警官訓話道。
“高升了?恭喜恭喜。”
黃警官瞥了一眼江野,“那小孩怎麼跟你在一起?”
“你認識?”
“你爸女朋友的孩子唄,見過幾次。”
黃警官認識周立偉和晏媽媽,這還是有一次晏樺打架進所裡,從他嘴裡知道的。但是從來沒見過他和周立偉有什麼來往。
“你說你也是,帶著小孩,還跟彆人打架。你就算不為了自己想想,萬一彆人把這小孩打了,人家家長找你,出什麼事怎麼辦?”黃警官語重心長地說道。
晏樺回頭看了一眼江野,隻見他坐在椅子上,見人看過來,還笑著眨了眨眼。
在這一刻,晏樺似乎突然意識到,他以後不能再肆意妄為,不顧命地活著了。
他家裡還有個小孩要養,如果自己出什麼事,或者江野因為他出什麼事。他都沒臉去見江野媽,也對不起那枚平安扣。
他要江野平安快樂,健康無災地順利長大。
見晏樺沉默不言,黃警官大過年也不想說些孩子不愛聽的話。
“自己好好想想,來年就十八了。你媽還在天上看著你呢,活出個人樣,知道嗎?”
“我知道了。”晏樺略有所思道。
“嗯,早點回去。要是家裡沒飯吃,給我打電話,來我家。”
晏樺挑眉,神情複雜:“多謝你的好意,但是你做飯實在太難吃了。”
晏樺吃過一次,此生難忘,做飯這麼難吃,找不到老婆也是情理之中。
“你這小王八蛋。”
黃警官在背後笑罵了一句,看著晏樺和江野的背影,一大一小迎著光走出派出所。
此刻峰子還不知道這邊的狀況,正眼巴巴地蹲著人回來。
他昨天夜裡收到晏樺的短信,一起來就往晏家跑,沒想到撲了個空。
晏樺就是不長記性,好人沒好報,他又不是沒吃過這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