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道,“再過一個月就是鹿鳴山秋狩了,你有什麼想法?”
蕭暥恍然,難怪小魏瑄這麼勤奮地練箭,要參加秋狩了啊。
秋狩這種事,放在盛世太平的時候,是皇帝召集大臣諸侯和外國使節們,顯示皇家威儀的時候。放在這個諸侯割據的亂世,那就成了各路諸侯秀肌肉的擂台了。
當然蕭暥認為,這秀肌肉隻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顯示實力,招攬人才,吸引各路勢力投奔。說白了就跟現在開創業論壇,招聘人才,尋找合作機會差不多道理。
以往的秋狩準備秦羽都是交給蕭暥去辦的,原主這人不僅能力極強,而且精力充沛,極有主見,做起事來不眠不休,無論巨細都親自過問。任何跟他共事的人都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比如秋狩這事兒,選拔精銳,操練軍隊,布防演練,甚至後勤裝備糧草,原主都是事無巨細一手安排的。
蕭暥算是服了,天曉得這人拖著一身病,怎麼還能同時管那麼多事?
他擰了擰眉心,“秋狩啊,還是和往年一樣安排吧。”
秦羽麵色凝重,“彥昭,我適才接到報告,北狄單於上表要參加秋狩。”
蕭暥一愣,什麼?北狄人?他們來湊什麼熱鬨。
看書的時候,他就特彆煩這群蠻子,尤其這個呼邪單於,屢屢縱遊騎進犯邊郡,燒殺擄掠,派兵去打,他們就歸順,等軍隊走了,他們又來作亂,就這樣反反複複,非常讓人頭疼。
秦羽道:“北狄人常年在馬背上,精於騎射,這次呼邪單於還派了世子阿迦羅來,此人悍勇善戰,是草原第一神箭手,他放話點名要挑戰你,居心叵測啊。”
哦……
什麼?!
挑戰他?
還要不要臉了?挑戰他這病號?
“彥昭,我擔心你的身體…勉力迎戰,怕是要吃虧……”
臥槽,何止是吃虧,簡直一口老血,因為這又是一波他的黑曆史啊!
阿迦羅到底有沒有挑戰成功已經沒人知道了,因為獵場上,一隻不知何處飛來的冷箭精準地從他的左眼穿入,直接把他射了個腦袋開花,一了百了。
超遠距離外一箭斃命,這準頭,除了原主還有誰能做到?
蕭暥是用實際行動向天下證明了,誰才是第一,夠陰狠吧?夠彪悍吧?
以為到此結束了嗎?嗬嗬,更勁爆的還在後頭。
因為原主射殺阿迦羅的原因並不是阿迦羅挑戰他,而是爭風吃醋!
晉王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嘉寧公主。這位公主雖是女兒身,其誌勝男兒,喜歡舞刀弄劍。
傳聞蕭暥對嘉寧公主一直心存不軌。
那阿迦羅世子是蠻人,本就不喜歡嬌滴滴的女孩,在獵場上驚鴻一瞥,他愛上了公主,直接向桓帝提親了。桓帝當然不敢答應,看向蕭暥,後者隻是冷笑。
結果……
噩耗傳到北狄,呼邪單於聞訊大怒,轉而聯合西北各部發兵中原。連破十一城,戰火燒到西京。
照理說,以原主的彪悍,不至於被北狄人打得連連敗退的,沒錯!這裡還有一個更讓人噴血的內情!
蕭暥做了一件足夠他遺臭萬年的事。
他根本沒有去防禦北狄人,而是棄西京百姓不顧,拉了軍隊掉頭去攻打涼州軍閥曹滿了!
當時蕭宇看到這一段簡直懷疑這人腦子有坑吧?!
曹滿是防備西北蠻夷部落入侵中原的重要屏障,這會兒北狄入侵,曹滿正奮力抗敵,蕭暥倒好,乘機在他背後捅了一刀,乾脆利落地將曹滿手下八萬涼州軍全部殲滅了。
最後蕭暥如願以償吞並了涼州,卻使北狄人攻入西京,一把大火燒了西京城。
《莊武史錄》對這一幕是大書特書,什麼大火燒了三個月,死屍遍地,無數人家破人亡。
先不管何琰用了多少演義筆法誇張地一批,三個月?你咋不說燒了三年?
但是這一戰役後,蕭暥從此就成了人渣敗類國賊,再也洗不白是沒跑了!
蕭暥揉著太陽穴,心裡連歎了十幾口氣,非常認同原主確實不是個東西。
他無力地問道,“嘉寧公主也去的吧?”
那個……能不能讓她彆去添亂了啊……
秦羽道:“你忘了嗎,你親口答應她的,公主此次以你麾下偏將的身份參加狩獵。”
什麼?這是什麼操作?
隨後蕭暥就想起來了,書上有寫。
秋狩時,女眷需以幕籬遮蓋臉容,方可觀賽。所以嘉寧公主若想要參加比賽,隻有女扮男裝。
蕭暥扶額,連這種明顯違反禮製的要求都答應,原主對嘉寧公主也是寵上天了。
蕭暥的心思信馬由韁地繞了一圈,發現秦羽還在等他回話,便道,“既然北狄人要來,那就簽下生死狀,獵場上矢石無情,出了什麼事,可彆賴我們。”
秦羽皺眉,“彥昭,你在防什麼?”
嗯,你要防的就是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要跑路了,這就沒人去謀殺阿迦羅了。
話雖這麼說,但曆史這東西就像一條河流,你這頭把水堵住了,它就會另外尋覓一個口子流出來,左右讓你措手不及。
倘若那倒黴世子騎馬摔斷個脖子也賴上他們怎麼辦?所以,既然來,就先簽下生死狀。
“沒什麼,謹慎一點罷了。”蕭暥道。
走之前,還是給他的便宜大哥買一道保險,也不枉認識一場。
秦羽走後,蕭暥腦子裡隻剩下一個詞,跑跑跑,趕緊跑,再拖一拖說不定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又有什麼巨型黑鍋扣下來!
但往哪裡跑是一個問題。
他麵前是一張九州的地圖,說是九州,其實現在隻剩下七州之地,滄州五十年前就落在北狄蠻子手中。西南的巴州也是長期被南番占據。
對於大雍帝國來說,這是一張蠻夷盤踞,諸侯割據的地圖。
秦羽和他占據的是大梁城為中心的雍州。也是大雍帝國的核心位置。
往北走是燕州和幽州,那是北宮達的地盤。北宮達狼子野心,又是他的勁敵,當然不能去。
往南走是襄州。襄州刺史朱優首鼠兩端,在四方強大的諸侯威壓下搖擺不定,剛剛被秦羽教訓過。不用考慮了。
再往南,那就是江南了啊。
杏花煙雨溫柔鄉,想想就很美。
隻可惜現在占據江南的那一位是蕭暥的死對頭——江州牧魏西陵,也就是後來被原主設計謀害的那位所向披靡的戰神!
這魏西陵性格剛毅,外冷內熱,嫉惡如仇,最看不慣蕭暥這種亂臣賊子。如果到了魏西陵的地界上,怕是二話不說抓起來就砍了。
蕭暥揉了揉眉心,他算是明白了,九州之內都不用考慮了。
而且若將來桓帝咯嘣了,死前又沒有留下兒子,即位的很有可能還是武帝。武帝雄才大略一統天下,四海之內莫非王土,他躲哪裡都會被揪出來啊!
看看現在小魏瑄把他當箭靶的深仇大恨——等等,蕭暥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前期怎麼得罪那孩子了?這會兒武帝就是小屁孩,根本入不了原主的眼吧?
所以說,家庭教育很重要,肯定是桓帝一遍遍在那孩子麵前刷自己的仇恨值。
看來九州之內不用考慮了。
要跑得遠遠的!
那麼九州之外呢?
漠北草原不行,那是北狄人的地盤。去了那裡,就是羊入虎口。
西域不去,風沙太大,他這個病弱的殼子沒到目的地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看來隻有去南疆了啊……
氣候溫熱,山間草藥眾多,南疆醫術也是一絕,對他這嬌弱殼子很友好。
就去南疆吧,天高皇帝遠,就那裡了!
據說南疆姑娘人美心靈手巧,安家落戶也是不錯的選擇嘛。
你們愛怎麼勾心鬥角,愛怎麼玩兒怎麼玩兒,老子不奉陪了!
臨行前,蕭暥還做了一件事,專門吩咐軍中的匠作司製了一張適合少年人用的弓。
魏瑄用的弓是軍中的製式,對一個孩子的臂力來說有點勉強。這也算是他這當了一個時辰的老師的臨彆贈禮了。
做完這些,他身穿一件帶著兜帽的鬥篷,跳上了出城的馬車。
陽光曬在街道上,車聲粼粼中,大梁的城廓在他的視野裡逐漸遠去。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他終於不再是蕭暥了,他可以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