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兩人一金台,一階下,遠遠相望。……(2 / 2)

禁闈藏鶯 焰衣侯 4049 字 9個月前

兩盞茶後,顧南枝如時蘇醒,沒有以往睡醒後的身骨疲倦,而是精神飽滿。

雁回山答應雲中王撥款北疆一事時間緊迫,她需要去未央宮尋陛下獻言。

宮廷聖藥確實效果出眾,她足底的血泡已經結痂,走起路隻有些微的痛感。

殿外那人依舊佇立等侍。

顧南枝有意尋他錯處,率先開口道:“你將哀家的香換了?”

月一行禮,方道:“是藥三分毒,太後娘娘總不能每次睡得不安穩就喝安神藥。”

他完全為自己著想,顧南枝倒不好繼續挑刺,瞥開眼,嘟噥道:“多管閒事。”

他是母親派來監視她的眼睛和耳朵,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就連緲碧也是能偷閒就偷閒,絕不做監視以外的半件事。

不小心說得大聲,被他聽見了,他也不生氣,儘職儘責道:“奴乃太後身側的大長秋,關切太後身體安康是職責所在。”

顧南枝也不再和他周旋,準備去往未央宮,月一卻低聲詢問:“太後娘娘要前往何處?可要備輦?”

“不必。哀家去未央宮找陛下。”

顧南枝走出三兩步,身後之人平靜說出的話令她無論如何都邁不開步子,“可是為了春汛撥款一事?”

“你怎麼知道?”顧南枝轉首,鬢邊的金鳳步搖搖曳擺顫。

月一:“太後娘娘午憩時不經意說的,睡夢裡念叨,醒來後又急切前往,奴便猜想是此事。”

這就是顧南枝就寢時不喜歡旁人在側服侍的原因,她不像姊姊那樣縝密無遺漏。她曾特彆好奇母親為什麼會送自己入宮,而非更穩重的姊姊,但後來她也漸漸釋然不再尋根究底。宮裡的苦她寧願自己承受,也不願姊姊嘗。

“奴身為陛下中常侍,讚導眾事,顧問應對,太後腳傷未愈,不妨讓奴代為傳達。”

“你身為長樂宮大長秋,又任職中常侍?”

“曌夫人讓奴進宮做大長秋,適逢前中常侍辭官回鄉,奴便頂上,身兼數職。”

辭官回鄉……

顧南枝眼眶湧出熱意,抬手抹去。葉公公哪裡是什麼辭官回鄉,他再也不回去了,半生都在皇宮裡,到死也踏不出宮門。

深吸幾口氣,平複呼吸,顧南枝道:“河岸決堤秧害莊稼乃天災;匈奴盤踞北方,虎視眈眈,邊陲屢遭侵擾乃人禍,無論天災人禍一並不容忽視,朝廷不僅要撥款加固堤岸,還應撥款到邊防。”

“太後所言極是,奴會傳達到太府。”

“哀家怎麼知道你是否辦妥?”顧南枝不放心,可她不能表現得太在意。

“大司農會起草文書注明撥款去向,屆時陛下批閱後,太後可過目。”

顧南枝頷首,不再去未央宮,仿佛真的是隨意獻策。

她知母親擅專,卻不是事事都獨斷專權,也會在細枝末節上放權於幼帝,就如例每歲河患治理,皇帝少府私庫。

越在意反而會適得其反,就這樣,剛剛好。

月一行事沉穩,不出兩日便辦妥此事,將蓋有玉璽紅印的文書抬到顧南枝案前。

顧南枝正吃著翠玉豆糕,文書放下時她睨了一眼,輕輕“嗯”了聲。

月一拿走文書傳達下去,顧南枝唇角不自覺上揚,心裡湧出一股甜甚至能蓋過嘴裡豆糕的清甜。

事情辦妥,邊疆的百姓與將士有救了,他知道後應當會高興吧?

翌日,因太後身體抱恙暫歇的早朝重新重啟,顧南枝再次見到雲中王。

琉璃並瑪瑙珠垂簾相隔,他立於左側首位,穿的是皂色蟒紋圓領錦袍,腰係一佩墨玉環,儀表堂堂,威嚴蕭肅。

楊氏黨羽挑開話頭,決意問罪戍守邊防不力的雲中王,顧南枝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低頭。

雲中王被罰俸祿一年,褫奪雁門關兵權,暫留京中。

長安城成為圈禁他的牢籠,敵人的長刀已然懸吊在他腦袋上,可他不疾不徐,叩謝君恩。

朝廷撥款北疆邊防的文書宣達,一直沉冷如水的雲中王才抬眸。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穿過簾幕,落在自己麵上,顧南枝感受回眸。

兩人一金台,一階下,遠遠相望。

他唇形完美的薄唇無聲翕動,顧南枝讀懂了。

他說:臣多謝太後。

散朝,陸修瑾回到府邸,陳元捷已對早朝發生的事有所耳聞,他心有不甘道:“王爺,這樣真的值得麼?”

紫毫筆飽蘸墨汁,事無巨細寫下今日朝聞,書寫“顧後”二字時微頓,待寫完放在山形銅筆架,他方道:““總要試一試。”

兵不血刃地拯救雲中和雁門的百姓,當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