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知道您沒有去中式快餐店見Atalia,可能因為並不想和無關讀者透露情節的關鍵。
但等這次我出去後,有沒有可能以當事人的身份,和您詳細地聊一聊這篇小說的大綱設置?
要是那也不合規定,至少讓我看看您迄今為止對讀者說過的所有話吧,我知道有些內容他們至今都沒有轉達給我過。我說這些也不是無故逾越,隻是雖然我很尊敬您,但人不能,至少不該,把主角心心念念的生日觀展整成一場蠟像驚悚版《仲夏夜之夢》,無論理由多麼高尚也不行。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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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當下。
問題沒有解決,我還站在這個失去人煙的地方,跟地上的字大眼瞪小眼。看來在自己夢遊完這段內容前,我一時半會是出不去了,對吧。
那麼,來都來了。
考慮到假人很可能出現在作者的授意之下,不該貿然擊打,我便改為運用相機設備的另一功能,舉起它對著麵前的東西來了一張。相紙被緩緩吐出,我把相機掛回脖子上,單手捏著照片一個角,一邊等它成像,一邊打量著這位下|體纏蛇的蠟質人偶。
有點眼熟。
但像誰呢?
我看了半天,終於得出一個自己不怎麼喜歡的結論:它像我。雖然沒有五官,可它同我一樣高,下巴尖窄,蛇纏繞的形態也更近似於女性生|殖|器官。燈掛在它頭頂上,不知是什麼原理,總之影子拉得特長。我回頭看了一眼,見它違背科學地延伸出去好幾米,直至沒入燈光未曾籠罩的黑暗。
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正思索,忽然聽見一些聲音,於是重新回過頭來,隻見那蠟像……救命啊,它在動!!!
這他媽更恐怖了,尤其當對方和它那張雞蛋一樣光滑的臉筆直朝我而來之時。我都沒來得及用大腦解析,條件反射先抬起膝蓋給了它一下。假人比我想象得要輕、易碎,瞬間被踢出去幾米遠,翻滾著消失在黑暗中,聽聲音像是被摔成了好幾塊。
好,問題解決了。
我則受夠了這個鬼地方,轉而積極尋找出口,而且一邊走,頭頂上的燈一邊追著亮,跟舞台上的追光似的。比那稍微不那麼令人愉快的是,除我的腳步聲外,似乎還有另一個東西窸窸窣窣地追在後麵。
我回過頭。
和我同等身高的女蠟人站在距離我兩步遠的位置。
我暴打它。
它跌入黑暗,卻在我沒走幾步後,像戲劇裡的魔鬼一樣重新閃現,我又把它弄碎了一次。循環發展到第三遍時,我終於意識到,也許應當改變策略,於是隻跳到一邊,看看假人這次會做什麼。
它直走向前。
而這一回,燈光改為跟在它身後。倘若不跟上,黑暗會很快將我籠罩,我便跟上了。這回的追光比之前更暗淡,以至於我隻是刻意和假人間隔了一小段距離,就連自己的鞋子也看不清楚,隻能看見假人搖搖晃晃在前麵走,動作和我平時走路時一模一樣。
薄紗掩映下,它下|體的蛇鱗微弱地閃著光。
這般走了一會兒,我們轉入一條小道,兩邊各有一列高台,上麵似乎也有聳動著東西。我心裡很好奇,便大著膽子,點開手機手電筒,舉起來一照。
“……”
好怪。
再看一眼。
我一手還拎著相片(還是空白,這次的成像真慢),一手持電筒,睜大眼睛看向站在兩邊高台上的、足有上百個的等身假人們。左邊一列全是男人,右邊則是女人,下半身不加遮掩,沒有頭發,沒有臉。男性裸|露著漆色豎笛、畫筆、稻穗;女性則隱現蜂巢,花束、貓玩具……等等等等。
總之是很多奇怪的其他東西。
我的電筒光照到誰,誰就活動起來,組成一係列奇特的魔幻景象。我看見一個男人身體裡延伸而出的藤蔓纏繞一部老式電話;一個女人腿間的齒輪旋轉,仿佛濺射火花;年輕的戀人笑著擁抱在一起,嘴唇相觸,下半身的白色鴿子撲動翅膀。有一個性彆不明的人,同時擁有象征男性和女性的兩隻金色甲蟲,翅膀揚起微弱閃光,代表女性的甲蟲在我細看時已然萎縮不見。一個男人越過人群走向另一個,身體連接一塊被鎖鏈纏繞的車輪;他在接近目標前的幾秒鐘猶豫停住,於是換對方勻速接近,我看清那人的“標誌器物”居然是一麵因折斷而雙麵映照的鏡子,邊框上雕刻著花瓣層疊的白色玫瑰。再沒有第二條蛇出現,這些像人又不像人的存在也不理會我,影子和臉不斷分開又交疊,而且一會兒變得巨大,一會兒又像錫兵娃娃那樣小。我盯著它們看了幾分鐘,忽然發現蛇女人已經消失很久了。
回到其他蠟人身邊去了嗎?
沒有。
因為當我似有所感回頭,它又靜悄悄地回來了,站在距離我不遠的位置。不同之處在於,它有了個同伴:身形略高半頭的男性假人,身體附著物是一枚半八音盒旋轉手柄。手柄在燈光下呈現出半透明,於是我看見,手柄隻是個蓋子,圓鈍地遮蓋著裡麵尖尖的細長刀刃。
他們手拉著手,沉默地注視我。
“他們”。
因為這麼說可能很奇怪,但有一瞬間,我真的感覺這兩個蠟人是活的。
他們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在那裡,站立著最後一個和我視線接近平齊的假人,一個男蠟人,身體下長出一顆血紅的蘋果。是蛇女人率先發現它,將同伴也拉扯向前。同時頂燈突然抽了風一樣亂閃起來。高頻次的閃動中,蠟像們的動作被割裂成一幀一幀,像定格動畫一樣,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