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醫生的說法,我被掀掉的食指指甲得三到六個月才能徹底長回來。阿樹對此有莫名的信心,他認為肙果我頭發茂密,其他身體部位的生長也會一並順利。
希望吧。
六個月,我都能直接帶著這根半殘的手指過大年了。
在那之前,卡拉芘維德開學。
學校假放得早,學開得更早。八月上旬,我們就重新聚集在學校,在烈日下忍受開學典禮。為方便透氣,我不再纏紗布,正好免了不熟的人湊上來問怎麼回事。
至於熟人,他們長了眼睛,都能一眼看出我少了什麼。
“小可憐兒。”加奈憐愛地說。
他們輪流撫摸了我(包括已經知道“切菜切的”是句謊話的陸祈),直到校長款款入場。有了前幾年的教訓,所有人都在開學典禮上塗厚塗防曬霜、戴遮陽帽。椅子擺得很密集,坐下之後,所有人的帽子都在打架。
“歡迎我們的樂隊!”校長說。
我們拚命鼓掌,因為以挎著貝斯的AK為首,這所學校裡作風最酷的一群人正依次爬上一米高的舞台(沒辦法,樓梯不巧壞了)。AK爬得一臉冷漠,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說明他心中正在問候一些人。
但那些陰性小女生覺得這可酷了,他們尖叫不停。
“真是的。他們該看看AK趕不上火車的狼狽樣,這樣才能和我們一樣清醒。”加奈邊鼓掌邊說。
“還有迷路後被迫在咖啡館吃土豆串的狼狽樣。”我小聲補充。
其實還有被莎菲分手,可那是AK的心頭之痛,尤其在開學前莎菲就有了誓陽(來源:鮑勃的朋友圈,顯而易見,光屏蔽我們幾個是不夠的)後,這可真是痛中之痛,必須永不再提。尤其得將AK被甩後的哭泣帶入墳墓。
演出結束後,我拿出手機看了看。
首毓婆給我的小掛件被從台燈上摘下來了,我給它換了個地方,即我的手機。為此我專門換了個黑色描金邊的新手機殼。當大家一陣陣鼓掌,我晃了晃掛墜,努力從一陣喧嘩中聽見鈴鐺的聲音。
“接下來,容我介紹將在新學年加入學校的教職員工——”
校長每念一個名字,就走過來一個老師,跟走秀似的,不過體麵起見,他們也沒上台,爬上爬下可不容易。欣賞新老師的登場和私服不失為一件樂事,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啊,說到這裡。
“你看見新學生了嗎?”我問坐在旁邊的加奈,他也沒看見。校長又致辭了一番,等開學儀式結束,我們終於被獲準從暴曬走進像停屍房一樣冷的教學樓,改為瑟瑟發抖。
這真是這所學校最不合理的設計之一。
第一節課物理課上課前,我又抓緊時間問剛從音樂教室回來的AK,是否有幸看到了轉學生。
“沒,可能第一節課被領去參觀校園了吧。”AK說,“有時候會這樣。”
他表情懨懨,看來在開學儀式上的演出上曬得夠嗆。
“你這學期真住校了?”我又想起一事,“宿舍怎麼樣?有沒有見到新室友?”
“嗯?”
AK有點心不在焉,因為正邊說邊看手機,我還是中午再問他吧。不過說來真巧,他也換了新殼子,跟我的乍看還挺像,尤其是配色。不過他的殼子在模仿複古磁帶,而非我的在模仿相機。
我拿出筆記本電腦。
開學第一天,課程安排得鬆鬆散散,大家隻對午飯滿懷期待。第二節下課後我獨自去食堂,一眼就看見我們常坐的桌子被一群長得像機器人一樣的老師占領了,我發誓我此前從未見過這些人。可在卡拉芘維德,事情就是這樣:人很容易流離失所。
我原地站了一會兒,思索該何去何從。
這時候陸祈過來了,頭上戴了頂小黃漁夫帽,跟我的是同款。這是開學前我們倆一塊兒去買的,既可以遮陽,還看起來特彆有趣。不上課的時候我們就在走廊裡戴著。
“去找座位嗎?”陸祈問。
“走。”我說。
我們沿食堂左行道西行。在這期間,陸祈為我帶來關於轉學生的最新消息。
“他在我們生物班,是個陽男生,叫趙嘉竹。”陸祈告訴我,“嘉許的嘉,竹子的竹。”
“連中文名都問出來了,你可以啊。”
“他自己說的!”
我們在一張偏僻的空桌前停下,雙雙放下書包。
陸祈似乎還想接著發表一兩句彆的,但欲言又止。
我心領神會:“很帥?”
他迅速點頭。
然後張望片刻,指向排隊買飯的人群:“我們剛剛還路過他來著,就在那邊。”
“帶我去看。”我立刻道。
這時候加奈和馬丁也找過來了,因為用加奈的話講,我們倆的帽子亮得像燈泡,說看不見完全是自欺欺人。聽說轉學生的事後,他們也都來了興致,畢竟欣賞帥哥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錯過呢(加奈的又一句原話)。
陸祈起初擔心,這麼一大幫子人全過去看太顯眼了,容易尷尬。
“這有什麼。”我提議道,“你隻需在經過他時咳嗽一聲,讓我們瞥上一眼。食堂裡人這麼多,他不會發現的。”
“好。”陸祈說,“那就這樣。”
於是摘掉最顯眼的小黃帽後,趙嘉竹觀光小分隊出發了。他們朝東走去,步伐閒適、悠然自得。途徑取餐具處時,陸祈輕輕咳嗽了一聲,我不露痕跡地往右看了一眼。
不巧的是,恰逢一位教師經過,他把人給遮住了!
而為以防刻意,大家必須步履不停,我沒辦法再補上一眼,隻能出食堂後再問:
“你們都看見了嗎?”
“看見了。”加奈麵帶微笑,讚不絕口,“我還以為Eden多少誇張了一點兒呢,竟然沒有!嗨,大家,聽著。肙果有誰跟轉學生一門課,千萬要想方設法把他弄來做小組作業,這樣不管人乾不乾活,最起碼很養眼。”
馬丁也連連點頭。
合著就我什麼都沒看見,草。
“沒關係,我們還能原路返回。”陸祈小聲提出補救措施,我們便這樣做了,仍由他負責咳嗽。加奈則不失時機地小聲提醒:
“改往左看!”
我看向左邊。
這次沒有遮擋,我的視野裡首先出現了一個……一條工裝牛仔褲,上麵全是口袋,顯得特彆酷。我立刻決定買條長得一模一樣的,然後才目光徐徐上移,瞟了眼褲子的主人,即趙嘉竹同學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