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說了,”陳宇棹誠懇地開口,“也隻能是指林燦的眼睛。他的眼珠有點偏棕色,那才是我的意思。”
至於彆的人證,像陳宇棹的朋友們以前總喜歡起哄,倒是可以叫來問問。他們總不至於同時全說謊吧?
“我們沒起過哄啊。”幾個陽性生笑嘻嘻地進來,被林燦一瞪,都老實地道,“是陳宇棹對陸祈煩不勝煩又甩不掉,所以陸祈每次過來,我們就故意笑大聲點,看看他什麼時候知道自討沒趣。”
那畫在手指上的蘋果呢?
那又是什麼意思?
“我那天投中了個三分球,所以我才說要紀念這一天。”陳宇棹解釋,“然後是你非要跟我湊得特彆近,我才在中指上畫了那麼個戒指,想暗示你我已經有陰男朋友了。林燦就有這個戒指,是我去年送的,我想著你跟他住一棟宿舍樓,肯定見過。但你要故意曲解我也沒辦法。”
他停頓一下,歎了口氣。
“是我不好,之前顧忌著要對陰性禮貌,不忍心說得太直白。”陳宇棹憐憫地說,“陸祈,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自身,以後還是多自尊自愛一點吧。”
陸祈徹底不說話了。
他一直不擅長跟人吵架論理,便沒試圖繼續提及小樹林,或者任何其他的、足以他幾個月記了近一整本日記的細節。到這一刻,不論真相肙何,當著老師的麵,陸祈的臉已經徹底丟儘,全部的情竇初開都碎成了洗不清的“知三當三”和“自取其辱”。
但這還不算完。
因為隨後林燦和首毓母談崩,被迫和陳宇棹分手。他徹底從兔子進化成了變異種,全部的恨意隻剩下一個去處,當然不是被他全意信任視為珍寶仿佛人人都想分一勺子的前陽男友,而是——我們都知道是誰。
幾乎在第二天,針對陸祈的“討伐小三行動”就拉開了帷幕。
陸祈費儘心思送出去又被一潑油毀掉扔回來的日曆可以算是開刀之作,一切的起點。說到底,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麼跑到林燦手裡的:是陳宇棹主動為之,還是被動被發現,乾脆順手把鍋往旁邊一推的傑作?無論肙何,他逃得很徹底,然後憂傷地歎了口氣,心無旁騖學習去了。
換成林燦占據了舞台。
也不知道這位是看電視學的還是天賦異稟,雖然成績常年在年級中遊晃蕩,策劃起某些事情卻井井有條、行動神速。這並不難:身在首都規範嚴格的重點高中,大家一天天的都過得很無聊,充滿當猹的欲|望。很顯然,“某形象原本很好的陰性生私德惡劣”格外有市場,幾乎一眨眼間,它無需成本地被坐實了。
不認識陸祈的學生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它。
認識陸祈,但和林燦關係更好的學生毫不猶豫地推動它。
認識陸祈,也和陸祈關係更好的學生則保持沉默。要是站林燦,要是哪天事情反轉,撕破的臉沒法補。可要是站陸祈……萬一站錯了呢?
隔岸觀火是最妥當的。
於是當陸祈拿起桌鬥裡的書,發現每一本的頁口都被用綠油漆筆寫了一長串“3333333333”後,沒人願意對此給出解釋,或發表意見。
他轉身的時候,後麵會有人竊竊私語:裝純。俵子。真是看不出來啊!他們有時也當麵說。這期間年級裡的學生分為兩派,一派積極宣揚和批判,一派則麵帶愉悅地聽著,麵帶憤慨地聽著,或麵有難色地聽著。
終於,和林燦單方麵交涉未果後,陸祈在星期五下午抱著那摞寫了“3333333333”的書,走進德育處,想知道有沒有辦法,在這件鬨得沸沸揚揚的難堪事傳到陸陽先生耳中之前,稍微緩解一下?
德育處,一個聽起來很像能處理這類問題的辦公室。
但裡麵的值班大聰明隻給了陸祈這樣一條建議:
“專注學業,清者自清”。
——
到這裡先暫停一下。
讀者可能發現了一件令人疑惑的事,即在上述一係列事件裡,作為變相把陸祈領進了火坑的罪魁禍首,我居然全無蹤影。
甚至這段內容都不出於我的個人觀察。它完全是根據各方信息模糊拚湊,真要問當時每時每刻都具體發生過什麼,我說不上來。
那麼,戚柳到底去哪兒了呢?
答案在一幅世界名畫上。
它描繪了在1920年底的一個學期末,陸祈在短短一星期內的複雜校園經曆,內容包括但不限於:欺騙、誤導、羞辱、百口莫辯、沉默。
它的題目是:
《戚柳在康河、倫敦大橋、飯店、免稅店和劍橋模擬聯合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