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祝青簡終於將祝遠暉盼了回來。
就在他聽了老爹的講述之後,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失望之感:“您為何不說?”
察覺到兒子音調中透著濃濃的不滿情緒,祝遠暉倒茶的手不禁一頓。
“隻要您說了,老閹狗和太子不就完蛋了嗎?您為何不說。”祝青簡的聲音不大,語氣卻稱不上好。
“你懂什麼!”祝遠暉瞪了他一眼,察覺到自己口氣似乎過於重了,他略微放緩了聲音,“王室鬥爭,權力傾軋,你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我不懂?我當然懂!
祝青簡在心中頂撞了一句,隨後,他盯著老爹同樣染上了怒氣的雙眼,微微失神。
其實,令他感到焦躁的並非是眼前這件事,隻要洗脫了祝家的嫌疑,他的目的也算達成了,但是在這燈塔事件之後,沒過多久,皇上便駕崩了。
隻要老爹說出來,扳倒了太子和夏成武,皇上就不會死。
皇上不死,這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可是老爹依舊什麼都沒有說……
祝青簡一直不喜歡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他也能察覺得出,事情不可能如此簡單,但是當真聽到老爹啥也沒說,還是讓他頗感失望。
祝遠暉嘴唇開闔,正對他說著些什麼,祝青簡卻一句都沒再聽進去。
但這件事也讓祝青簡清楚的認識到,若想依靠旁人之力去改變未來,太有不可預見性。
還是得靠自己啊……
他必須要儘快獲得屬於自己的勢力。
偏偏此事是急不來的,他如今的年紀著實太小,不過十餘歲,稚氣未脫,手下可用的人也太少,更無威信可言。
祝青簡感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還是前世的記憶,隻要靈活運作,將來絕對能夠想辦法搶回先機。
至於眼下……在這陰暗肮臟又盤根錯節的權力中央,儘力而為罷。
不消片刻,祝青簡回神,周圍的聲音也漸漸回歸。
他輕歎一聲,沒理老爹的解釋,截口道:“爹,那小太子心胸狹隘,以後若真讓他當了皇帝,咱們,怕是就要跟著倒黴了,”隨即,祝青簡苦笑搖頭,
“到時候,還有哪個番子不知道大愈皇帝是個會被嚇尿褲子的慫包蛋?!真到那時,隻怕不止咱們,整個天下的百姓都要跟著一個無能的皇帝受苦受難!”
聽聞此言,祝遠暉麵色微變。
雖然隻有一瞬,但是這短暫的變化還是被祝青簡鋪捉到了,他心下一動,終於明白,其實老爹對此事也並非全不在意。
“你小子腦袋瓜裡才多少東西?彆在這裡妄議國事了,即使我真的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夏成武乃朝廷一品飛騎將軍,大皇子乃當今太子,他是皇上的親兒子!你爹我隻是一介匹夫,皇上讓我打誰我便打誰!”
說著,祝遠暉失去了耐心,站起身向外走去,“你才十六歲,給我老老實實練功讀書,不要成天裝作一個大人模樣!好了,我累了,你也回去歇著罷!”
說完這話,祝遠暉就背著手,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書房。
祝青簡收回目光,隨手拿起案上的一本書,胡亂翻了幾頁,卻一個字都沒看到眼裡。
自動蕩歲月一路拚殺到改朝換代,成為朝廷重臣,父親絕非他所自嘲的一介匹夫,他剛剛定然是思考到了一些東西。
不論是什麼,這動搖的種子一旦種下,終會生根發芽。
祝青簡歎了口氣,丟下手中書冊,滅了燈火,在黑暗中起身,跨出書房大門,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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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之下,京城百姓本在賞燈遊玩,文人雅客們也在興致勃勃的猜燈謎,皇城方向卻突然傳來重物倒塌般的刺耳撞擊聲。
眾人不約而同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議論紛紛。
沒過多久,一隊隊禁衛軍出現,驅趕路人遊客,瞬間衝散了節日的歡快氣氛。
京師戒嚴,滿城肅殺。
所有燈火熄滅,地上散落著紙燈籠,百姓慌張四散歸家,雖然不知高牆之內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可以確定,一定有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發生了。
五更的夜,早已寂靜無人,唯有東宮燭火通明,窗前幾株盛開的白梅被燈光描繪上了一絲暖黃,彆具一番韻味。
“哐嘰!”
“嘩啦!”
幾聲銅盤瓷碗落地的碎裂聲乍然響起,打破了夜的靜寂,守衛森嚴的侍衛穿著禁衛軍的服裝,但是對於真正的禁衛軍來說,他們卻全部都是生麵孔。
這些人好似沒有聽到屋內動靜,隻是目光警惕的巡視著外麵。
牧子宣換了一身金絲滾邊的黑緞長袍,杏黃內襯,其上繡著五爪龍紋。
他麵色煞白,在將杯盞掃到地上之後,又重重一拳垂在桌麵上:“祝青簡為何要救二皇子!隻要曹令今和老二死了,孤的皇位便穩了!”
夏成武坐在黃花梨玫瑰交椅上,懷中抱著一隻皮毛順滑的慵懶黑貓,聞言隻是抬了抬眼,手指輕撫著黑貓後背:“臣自會站在您這一邊。”
“父皇總是誇老二比孤聰明,若是再過幾年,是不是就要另立太子了!”
又發了一通脾氣,看夏成武不再出聲,牧子宣有些焉了,火氣一消,心中壓抑的煩悶與恐懼便全部冒了出來,他嘴唇顫抖,語無倫次道:“老師,此事到底該怎麼辦?這次,是不是太過倉促了?孫七寶死的乾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