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桀和寸月到家時，鍋具送貨的夥計剛走。

高老爹盯著一院子的大小灶具，眉心直接擰成個‘川’。

他一見高桀回來，立刻指著一地鍋灶，忍不住抱怨：“買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麼？帶去北疆多麻煩！”

高桀說：“我要學做飯。”

高老爹臉色大變，忙道：“你快省省吧，我的祖宗！你天生就是富貴命，做飯，哪是你乾的活？”

“我那時候小，顧及不到才會把廚房點了。現在定然不會了。”

高桀的記憶裡自動蹦出高小桀兒時做飯點了廚房的這段，隻覺得好笑。

高老爹卻異常忌憚，說什麼也不肯讓高桀進廚房。

他的大嗓門驚動了在後院澆菜的馮氏。

她以為父子倆打架呢，忙跑出來，一看地上擺的東西，立刻明白了原委，好笑道：“他爹，就讓他試試吧。都是成過親、呃……大人了，哪兒還能像小時候那麼毛躁。”

“就是。”

高桀連忙跑到母親身邊，還順手從寸月的背簍裡拿出一包香料遞給馮氏：“娘，您聞聞，看這味兒正不正？我還買了教做飯的食譜呢！上麵都是西洋的新鮮做法，一會兒您教教我，我想學門手藝，到了北疆說不準就用得上呢。”

高桀故意把話說反，其實，他哪兒是要馮氏教他，他是想教馮氏。

但這話馮氏聽著開心，笑道：“就我？連大字也不識一個的，還教你西洋食譜？你也太看得起你娘了。”

高桀也笑，說：“那沒事。我可以把食譜讀給娘聽，娘教我怎麼做就好了。”

“這倒可以。”

馮氏點點頭，把手裡的香料放回寸月的背簍，卻端起地上的鍋具，親自拾掇進了後院的小廚房。

高老爹被這娘倆無視，氣得直跺腳，說：“一會兒廚房要是被他點著了，我可不管救火！”

高桀臉上笑容不減，回頭看了他爹一眼，扭頭從背簍裡翻出件新衣裳塞給他，一言未發。

馮氏也臉上笑容不減，也回頭看了高老爹一眼，說了句‘看一會兒誰饞！’

高老爹直接翻了個白眼，心想，昨天才剛吃了排骨，就憑你們倆還想饞我？哼，看不起誰？！

高家的小廚房很簡陋。

好在馮氏過日子很細，廚房用具一應俱全。

高桀把新買的灶具都安置好後，對馮氏說：“娘，您先彆管這鍋了，先去試試這件衣服，看合不合適？我還給三個娃子也買了新衣裳，先拿給他們試試，不合適好去換。”

馮氏笑著接過衣服，和高桀一起先去了東屋。

高文昨日在大獄裡受了驚，回到家雖吃了頓排骨，但睡到後半夜卻發起燒來。今日清早，高老爹又背著他去看了郎中，回來喝了藥，此時正在東屋床上蔫蔫地趴著。

魚三背上的傷口還疼著，這會兒也在西屋床上蔫蔫地趴著。他迷迷糊糊正要睡著，聽見對麵門響，還聽見了高桀說話的聲音，整個人一下就不困了。

他支棱著耳朵仔細聽，就聽見高桀說：“妙妙、小文，快看哥給你們買了什麼？快起來試試……”

‘真好啊，當他弟弟。’

魚三羨慕地盯著門口，越盯心裡越不是滋味。因為想著‘高桀什麼時候也送我一件禮物呢？他要是送我一件禮物，我一定要把它藏起來，藏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誰也彆想從我這裡搶走……’

正想著西屋的門突然被推開，高桀進來了。

他手裡還拿著一件天青色的童裝，見魚三抬頭看來，便笑著對他說：“小魚，看爹給你買了什麼？叫聲爹來聽聽，爹給你換上，好不好？”

魚三內心：不好不好不好！我不要叫你爹！

他麵上卻幾度張嘴，可那個‘爹’字就卡在喉口，生生出不來。

魚三怕不叫‘爹’，高桀不給他新衣裳了，想也沒想，直接伸手，一把薅住了那件小袍。

高桀笑，抬手戳上他腦門，道：“我算看明白了，你這家夥將來絕對是個逆子。行了，給你！”他將那衣服平鋪在魚三背上，比了比，確定能穿，便放心地出去了。

他一走，魚三就裂開了嘴，偷偷笑起來。

他邊笑邊小心地將那件衣服從自己背上扯下來，鋪到枕頭上，把臉埋進去，狠狠蹭了兩下。

好香。

是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