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的熟悉感……(2 / 2)

明月曾照小重山 聞檀 7203 字 8個月前

謝昭寧卻覺得沒這般簡單,根據她對自己這位妹妹心性的了解,她竟如此巧合,隨身帶了解蛇毒的藥?又恰好地看到了高雪鳶被毒蛇所咬?

隻是事情已過去這麼久,而謝宛寧現在的確是高夫人最心熱的人,也不好追蹤了。

但見著高雪鳶極熱情地同謝宛寧說話,她又想到以後的事,她記得後來,高雪鳶說了一門極好的親事,是鎮北侯的嫡子。可卻莫名其妙地,這位公子被撞見救了落水的謝宛寧,從此不得不娶謝宛寧。再後來這位嫡子繼承了侯位,成了鎮北侯,謝宛寧也因此成了鎮北侯夫人。高氏母女氣得要死,與謝宛寧反目成仇,但又奈何不了她。

她那時候已經靠著謝氏藥行,母親留下的秘方為己用,封了慈濟夫人。

而因她此時還在亭中,自然也感覺到,那高氏母女同謝宛寧說完話之後,便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平陽夫人並沒有說話,她身邊的高雪鳶卻輕哼道:“一個從西平府回來的野蠻人,如今也登堂入室了?”

高夫人則輕輕打了一下她的手:“鳶兒,不可這麼說話。”卻淡笑著看謝昭寧,“聽說謝大娘子,前幾日傷了宛兒的女使,我們也隻是耳聞罷了,不知是否有此事?”

因謝宛寧救了自己唯一女兒的性命,高夫人認定了謝宛寧是極良善之人,對謝宛寧極是疼愛,亦是保護有加。

她說話的語氣,雖仿佛隻是問問。可是憑她這般身份說出來,旁人聽了,隻會沒有真也聽成了三分真,看謝昭寧的目光便充滿了探尋。

謝昭寧笑著看向謝宛寧,這事在家中,謝煊一應讓隱瞞了。如何外麵的人還會知道?實在是讓她不得不猜測,是否是謝宛寧暗中傳出。若在旁的人家中,女孩們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可是她不一樣,她是在西平府長大回來的,便是真的教養有問題,那也是大舅舅的教養不得當,與謝家其他娘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才是為何,以前她們能各種下狠手害她名聲的原因。

謝宛寧似乎為她解釋一般,連忙道:“義母,義妹,我長姐並未做過,她是極好的!”

高夫人卻認定是她純良,拍了拍她的手:“我看你才是良善過頭,許多事你都是不知道的。”

謝昭寧就笑著屈身道:“回稟郡主,家中父母已查明此事乃是旁人誣陷,郡主這般問出,應是還不知道吧。外麵不過是一些人雲亦雲的糊塗人亂說的,郡主聰慧過人,定是不會被這些流言蜚語影響的。”

高夫人表情一凝。以前她不是沒有這般為謝宛寧撐腰。可卻是第一次讓謝昭寧這般說回來。且她說的話又是這般有理有度,得體恰當,又恰好為自己澄清了。

於是她也隻能笑笑:“不過問問罷了,既然不是便最好了。”

謝昭寧看到她臉色不虞卻依舊麵帶笑容,她不會讓高夫人就這樣平白說嘴,日後隻會給她的惡名添磚加瓦。而她的話有理有度,高夫人便是不滿也說不出什麼來,難道要親口承認自己是糊塗之人不成?

林氏卻是八麵玲瓏的人,笑著上前道:“方才宛寧烹的茶正是好的時候,郡主可要品一些?”

這般便把事情都抹了過去。八卦亭中又恢複了笑語喧嗔,旁人又說起高雪鳶的婚事來:“……聽聞娘子與鎮北侯家的二郎君定親了呢,那樣的人家,便也就是高娘子才能配了……”

這鎮北侯家勳貴傳世,雖並非最權貴的世家,但嫡子畢竟有世子的封爵。因此哪怕生性高傲,高雪鳶也露出些含羞之色來。高夫人對這門親事也頗為滿意,臉上露出淡淡笑容。但隨後卻握了握謝宛寧的手,柔聲道:“宛兒,你是我的義女,我定會與你找個不比你妹妹差的親事。”

謝宛寧便笑了笑道:“多謝義母,隻是女兒孝敬您,圖的也不是此。”

眾人的吹捧聲不絕於耳,謝昭寧卻聽得笑了出來,她倒是十分期待日後謝宛寧的親事的。謝昭寧覺得坐在八卦亭中畢竟人多,便跟林氏告退,她看了看八卦亭周圍散布的桌椅,自覺找了一處最偏僻的坐下。

麵前小幾上放著數盤瓜果點心,謝昭寧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慢慢磕著。

青塢蹲下來,給她倒茶道:“娘子方才說得好!不該叫她們言語上說了您去。”

謝昭寧就問她:“來之前你不是叮囑我,莫要惹是生非嗎?”

青塢卻挑眉說:“可是娘子回得好,就是該回。何況是她們無禮在前!娘子為何要忍!”

青塢畢竟是跟她一起同西平府回來的,還是有三分脾性的。謝昭寧聽著覺得好笑,從桌上抓了把瓜子遞給她,主仆倆一起啃起瓜子來。

正是此時,隻見月門傳來一陣騷亂。因不知發生了什麼,諸位娘子夫人們都抬頭看去。

隨著幾位小廝引路,竟有一青年緩步而來。他著一身月白色直裰,戴白色玉冠,容貌生得清俊,還搖著絹麵折扇。身邊是眾星捧月般的下人,排場竟比方才平陽郡主來時還大,一看便知家世不凡。

待這位郎君一露麵,謝昭寧分明地看到,世家娘子們都騷亂起來。她旁邊一個梳著鳳尾髻,看起來十分矜持的娘子甚至忍不住激動道:“……是定國公顧家的三郎君!”

這青年緩步而來,彆說是林氏,就是老太太和平陽郡主,也從原地坐起身去迎。眾娘子們更是紛紛激動得站了起來,但因身份不夠高,又不是主人家,自然是不能上前迎的。

謝昭寧看著這青年,若有所思。如今的汴京中,除了皇族之外,有顧王李高四個極盛的家族,高夫人所在的高家便是其一,可這顧家,卻是真正的熾手可熱。據聞定國公的長女入宮為貴妃,定國公又領了樞密使,頗受君上重用。這樣潑天的富貴,整個汴京一隻手也是數得出來的。這位顧三郎君,就是定國公顧家的人。

這樣的人物,謝昭寧卻並不了解,畢竟她前世心神都在趙瑾身上,如何注意得了旁的人。

隻是隨著旁邊娘子的熱議,才對這位顧三郎君更是了解一些,這位顧家三郎君雖並非定國公家的世子,卻生得極其俊美,又因蔭蔽做了左司郎中,是如今極熾手可熱的郎君人選。整個汴京的娘子有多少是盼著要嫁給他的。聽說這位顧三郎君的母親,與堂祖母是親姑侄,否則人家也是決計不會來的。

與他相比,方才高雪鳶所定親的鎮北侯家的嫡次子,似又比較尋常了。

因此她也麵色微紅地看著顧三郎君的方向。隻是她已經有親事在身,不過看看就罷了。不過不僅是她,在場又有幾個娘子是不看的,畢竟那可是定國公顧家,若是能與顧家沾染,自然是潑天的富貴。

顧三郎君風度翩翩地回了堂祖母的話,隨後才朝著白橋那邊去,那邊也進來了一些郎君,正在請顧三郎君過去說話。旁邊的諸位娘子們也都騷動了,竟紛紛起身去看。

謝昭寧自是一點都不感興趣的,何況,也無意參與這種紛爭。

趙瑾便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美男子了,五官如刀鑿斧刻般精致,身姿挺拔如鬆,端然而立時飄逸出塵,隻要他出現的地方,大家就不會注意到旁人。何況他才學卓絕,隱瞞了身份在世家中行走,竟還考中了貢士。這般才貌雙全,所以最後才能成為權禦天下的狠人。

可那又如何呢,她費心追逐了一世,又有什麼好結果嗎。

粉骷髏,肉白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好好地磕她這一把瓜子吧。

誰知她正慢悠悠地嗑瓜子,卻聽旁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勞煩這位,能將你桌上那碟果子給我嗎?”

謝昭寧轉頭看去。

隻見一陌生青年竟蹲在她不遠處,掩映在一片剛發了芽的垂柳之下,方才竟無人注意到他。

應是方才隨著那些郎君們一起進來的吧。

這青年十分的奇特,他是生得極好看的,修眉俊目,下巴狹長,頭發如羽緞一般半挽,眼角邊還有一顆淡紅色的小痣。隻是他皮膚極白,仿佛是極少曬太陽的模樣。若說趙瑾的長相是青鬆挺拔於凜冽冰雪之中,那這位青年的樣貌就是閒雲深山中偏長出一枝箭竹來。

最為奇異的是,他這樣一副貴公子容貌的人,卻偏生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普通青色布衫,謝昭寧分明地看到,布衫的衣角因洗得太多,甚至破了一個洞,叫他打了個補丁補上,仍舊穿著。

他的神情是極放鬆的,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的究竟是布衣,還是綾羅。

而他的眼神,亦沒有看她,反而認真地凝望著她桌上一盤普普通通的櫻桃,仿佛極渴望吃兩顆的模樣。

謝昭寧的嘴角輕微抽了抽。

這位宛如貧寒書生模樣的人,是怎麼出現在謝家的宴席上的?

且還問她要桌上的果子吃。

他當真是乞討的不成?

且也不知道為什麼,謝昭寧看著他的臉,有種心驚肉跳的熟悉感,仿佛極具危險,可是她一點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