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周子鈺工作快滿三個月。參加春招年後入職的。
去年年底前周子鈺做完手術後躺了一周,就躺不住了。開始幫媽媽乾一些家務。夏淑蘭哪兒舍得,不準她插手。雖說是引產,可是和做月子差不多,得休息一個月。夏淑蘭每天五點起床,自己草草吃一點,就去菜場。買好店裡的必須食材後,再買一些給女兒補補身體。鴿子、黑魚、鯽魚、豬肚、雞…,燉點清湯。周子涵也得補,這丫頭為了能正常畢業,天天熬夜學習,兩個大黑眼圈都快成國寶了。
夏淑蘭雖然累,家裡是一樁倒黴事接著一樁,所有的痛苦都烙在了她的心上,可是心裡卻意外地輕鬆了。因為周子鈺的變化太大了。周子鈺在家學著做家務並照看周濤,連妹妹周子涵也會有照顧。
她得知媽媽和大姨午飯是一天大姨夫送,一天兩個就在店裡對付。因為大姨夫一天早班一天下午班,所以隻能隔天送一次。周子鈺承擔了這個送午飯的任務。她第一天把午飯送到媽媽和大姨手中時,兩個人差點驚掉下巴。夏淑蘭心疼得說不出話來,麵對女兒的變化她心疼伴著心痛,無法言語。她把炒的齁鹹的白菜和著眼淚吃的乾乾淨淨。
周子鈺同時著手上網投簡曆參加招聘。她在躺著的那段時間裡,徹底醒悟。從如夢如幻的雲端回到現實生活中。當她回家見到病弱的爸爸時,再看看憔悴的妹妹和蒼老的媽媽,她悔恨交加。她從未考慮過家和家人,心裡隻有自己。她的生活能多姿多彩源於父母的托舉,沒有他們哪有自己?哪會想到父親會倒下,一個貌似巨人的家,轟然倒塌,隻在頃刻間。她難過的想死,可是麵對媽媽一碗一碗為她精心熬煮的濃濃的湯,爸爸和妹妹關心的眼神,她的心越來越沉重,她改變了想法。即使去死,也要先報答父母,然後是對妹妹的愧疚。
年後她收到了幾家公司的麵試通知,憑借著姣好的容貌和得體的舉止,還有學曆與留學經曆,她收到幾個錄取通知。她最終選擇了銀行。她紮起馬尾盤起頭發,一身職業裝,正式邁入工薪階層。
工作中她兢兢業業一絲不苟,不久就收獲到各種好評。對待客戶耐心周到一視同仁,不另眼相看。同事們挺喜歡這個新來的女孩,人漂亮話不多,能乾好學還沒有當下年輕人的懶散。就是一點讓他們有些難受。這個女孩不合群,下班就回家,從不參加同事間的小聚會。哪怕是單位組織的,她也是敷衍了事。不過大家也能理解,現在的年輕人都怕應酬。隻是不善交際對未來仕途影響較大。
周子鈺中午不回家,單位離家遠。中午那點休息時間不夠來回跑。晚上下班,她就回家。一回到家,她先看爸爸周濤。問一下他需要什麼,再查看一下爸爸有沒有按時吃藥吃飯。然後準備晚餐。把爸爸都弄好之後,自己隨便扒兩口,就去媽媽店裡。
周子鈺到店裡,就讓大姨回去。大姨的腿走路都有些跛,經常看她揉膝蓋。她關心地問大姨是不是腿疼?大姨總是大大咧咧地說道,老了,哪兒哪兒都難受。
隻要她在家或是休息天或是天氣好,就和周濤下樓去戶外活動或曬太陽。有時候大姨夫會來,但她知道大姨夫上班辛苦。大姨夫上班是白天黑夜裡滾,早班出門時太陽還沒出來,晚上下班時星星出來了。人們常說的披星戴月。大姨夫來的時候,周子鈺輕鬆多了。爸爸周濤也輕鬆多了,因為妹夫幾乎半扛著他。女兒和他一起下樓,他不是怕自己會摔倒,而是怕連累女兒一起滾下樓。大姨夫扶著周濤一步一步走在前,周子鈺跟在後麵,看著他們的背影她眼圈紅了。
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能給她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夏淑蘭有次中途從店裡回家,正巧趕上他們父女下樓曬太陽。她嚇得一旁驚呼,“媽呀,你倆這是滾樓梯啊。”
可不,周濤雖說是瘦了,可是還是有一百六十多斤。周子鈺不到一百,能扛住她爸爸嗎?他倆不就是順樓梯滾。上樓梯是真爬。
“哎呦,你彆把你爸爸摔下去弄骨折了。”
“我哪有這麼脆弱。”周濤說話清楚不少。
“就是,我們精誠合作配合默契。”周子鈺喘著粗氣回答道。
也是,他倆又不是第一次這麼乾,夏淑蘭索性隨他們去了。
周子涵的最後半學期的學習緊張得要命,不敢有半點懈怠。隻要有一門掛科,就前功儘棄,按期畢業就泡湯了。周末不敢回家待在學校學習。而此時的同學們大多已經出路明朗,出國的出國、保研的保研、就業的就業。都輕輕鬆鬆、從從容容,隻有她是兵荒馬亂。壓力造成了周子涵睡不好,繼而是學習時精神不能集中。而學習上的困難又加重了她的精神壓力。
周子鈺見妹妹在開學後因為學習任務重一個月也不回一趟家,考慮到營養方麵的問題,就在周末挑個時間,做些好吃的給妹妹送去。一見麵就感覺妹妹瘦了好多,一臉菜色,正是饑黃消瘦。可她根本不會安慰人,半天憋得臉通紅,卻隻是把飯盒塞進妹妹手中,“吃飯吧,彆涼了。”
“不想吃。”周子涵是真沒胃口,晚上睡不好,白天頭昏昏沉沉。
“不行。”周子鈺幾乎是命令式的說道。
說完,周子鈺就去整理妹妹床鋪。她眼角瞥見妹妹坐到書桌前打開便當盒準備吃飯,她才安心。反正多少能吃一點,比一點沒有強。
周子鈺整理好床鋪,開始洗衣服打掃衛生。陽台收拾乾淨後,把周子涵的被褥曬曬,還有鞋子。今天陽光不是很好,但是吹吹風也行。宿舍裡已經幾乎沒有室友了,另外三個一個出國一個讀研一個就業,隻差一些手續要辦理。所以,周子涵現在是一個人在宿舍。
“彆忙了。我自己會弄。”周子涵詫異地望著姐姐。姐姐回國後變化太大了,周子涵一時間還不能完全接受。
周子鈺低頭擦陽台窗戶,也不搭話。衣服洗好再搬到陽台晾曬。
周子涵喝了一勺姐姐熬的墨魚湯,太淡了,是忘記放鹽了嗎?可卻奇香無比,是溫暖關心嗬護,家的味道包圍著她。在周子涵放寒假時,周子鈺已經回國。當她回家看到姐姐時著實驚訝,一直如一顆熠熠發光的珍珠般美麗的姐姐,像是褪去了外表的光澤如顆沙礫。媽媽說是長途奔襲疲勞所致的身體不適,沒關係。那就多休息休息吧。可是姐姐天天早起做飯洗衣服打掃,照顧爸爸…。默默的悄悄的,幾乎不說話,完全變了一個人。雖然衣服洗得灰糊糊皺巴巴的、做完飯後廚房不能看、經常手上有傷、盤子碗越來越少、爸爸經常被她指揮的暈頭轉向…。
是熱乎乎的湯濕潤了周子涵的眼眶嗎?其實,從小到大,自己從未關心過家人。更在乎的是自己。她是有嫉妒姐姐的,姐姐一直是那麼耀眼,收獲的稱讚讚美無數。她在姐姐的光芒下黯然失色,所以自己一直彆扭地跟她對著乾,其實並不是每次都是姐姐的錯。與其說姐姐欺負她,不如說是她也有故意找茬的成分。
周子鈺曬好衣服,甩甩手上的水,把盆放好,“我去趟超市。”然後走出了門。
周子涵調整好聲音,“嗯。”她怕被姐姐看到她的眼淚。
周子鈺來到學校超市買了一盒牛奶,又在零食區逛了一下。稍稍對比,價格比外麵的貴,她隻買了兩袋薯片。看著手裡小時候兩個人搶得打架的薯片,她不由的笑了起來。先就買這些,下周來的時候從家裡帶,便宜些。
等她回到妹妹宿舍裡,周子涵已經吃光了所有的食物,正準備拿著空飯盒去洗。
“我帶回去洗,沒有洗潔精洗不乾淨。”
“哦。”
周子涵心不在焉地把飯盒收到便當盒的袋子裡,她有想要說的話,可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周子鈺把買來的東西歸置好,又去陽台把被褥收回來,鋪好。雖然隻曬了一小會兒。她想著如果多曬一下就好了,但是那樣的話,妹妹就得自己收拾了。還是自己來吧。
把能做的都做完了,周子鈺拎著便當盒走到門口,她猶豫著停住。想回頭去交待妹妹幾句,無奈,不知道怎麼開口。她躊躇著又邁了兩步,站定在了門外。她想說的話就在嘴邊。她鼓足勇氣猛地轉身,卻驚訝地發現妹妹就站在門口。妹妹同樣地張了張嘴,卻沒有吐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