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號,他們的選擇將他們帶到了終點。
楊東明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望穿秋水。他一步也不敢離開宿舍不敢離開校園,分分秒秒查看手機並確保通暢。生怕會錯過任何一點信息,萬一有人來找…。一丁點兒的動靜,他也不敢放過。儘管金蟬已經給了他消息。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早上八點。從學校到機場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到達機場後,安檢、行李托運等手續辦理下來,差不多時間就該登機出發了。
“東明,該出發了。”劉穎輕聲提醒。她一直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到兒子。兒子的神經繃到了極限。
“嗯。”
一步三回頭,他一刻也沒有放棄尋找沒有放棄希望。也許她會為他瘋狂一次。在人群中、在操場上、在圖書館前的小道上…
在機場的入口處、甚至幻想著飛機機艙門口處…停機坪處…,陳媛會截住飛機…。
時間一秒一秒在飛逝。飛機起飛了,載著他的人。從舷窗口望下去,這個城市漸漸遠離越來越小,最開始還能依稀分辨,最終隱入在雲層下,消失不見。他黯然離開了這個待了八年的城市。‘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隻戀長安某。’
認清事實後該放手了,他的世界裡她是獨一無二,而她的世界裡他是可有可無。
*
七月五號,早上七點。陳媛坐大巴抵達機場快九點。她藏在機場停車場附近,靠近機場候機大廳的入口處。她在等他。一輛熟悉的牌號車子駛入了她的視線,車子停在了停車場。副駕駛側的門打開了,楊東明下車了。他瘦了,臉色陰鬱,隔著這麼遠陳媛仍然能看到他緊皺的眉抿著的嘴角。
他走到車後備箱處,打開後備箱門彎腰貓進後備箱內取出兩個大大的行李箱。他的爸爸和媽媽也下車走了過去,一家三口推著行李一起向機場候機大廳入口處走去。他的眼睛一直在尋找。
陳媛淚如泉湧,她拚命地眨眼,不讓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想看清他的背影。哪怕隻是這幾秒鐘的時間。他在不停的回頭張望。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心痛地回望,目送他進入候機大廳內。
她坐在停車場地上的車輪擋輪杆上,死命地摳著指甲,任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她就像是個等待死刑執行的囚犯。七月流火,天空湛藍,陽光熱烈璀璨地綻放。陳媛的心卻猶如在冰窖裡。
候機大廳的廣播在播報,飛往紐約的航班開始安檢…登機。
突然,一股衝動淹沒了她的理智。不,不要走,不能就這樣分開。她要去截住他。她跑向候機大廳的入口處。該死的理智在短暫的衝動後迅速回歸又占領了她的大腦。‘我要按照我的想法來’一次短暫的叛逆,隻維持了兩分鐘,就這樣結束。
十二點三十分,終於飛機要起飛了。陳媛跑向空曠的地方,抬頭望向天空。一架飛機在跑道上滑行,速度越來越快,隨後以昂首的姿勢躍入空中衝向藍天,飛離地平線飛越一切障礙映入陳媛的眼簾。飛機越飛越高越來越遠,陳媛聽到烈火焚燒皮肉骨頭五臟六腑劈裡啪啦的聲音。機身隱入雲層後,消失不見。陳媛業已燃燒殆儘。
願風兒替我捎句話給他: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一路順風,我的愛人。願你如願,再見。
人生的十字路口,青春散場,匆匆。原以為自己和彆人不同,到最後才知道,結局是一樣。他們分彆了。一個遠在地球的另一端生活,一個在沒有他的城市繼續活著。‘從次音塵各悄然,青山如黛草如煙。’
*
從七月五號之後,有一個月左右。陳媛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生活學習工作中,不讓自己有任何的空閒機會。如果可以,她連做夢都想自己控製。
昨天陳媛值班,從接班開始頭疼。早上查房後一直在處理病曆醫囑等事情。頭越來越疼。忙完後,她收拾好換了衣服準備回家。媽媽告訴她,陳銳回家了。她奇怪,陳銳放假了嗎?回來了?媽媽說,不是陳銳沒影,是你沒個人影,是我們見不到你。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陳銳是有好久沒回家了,回家就好。陳媛想著心事來到電梯口,按下下行的按鈕等待著。電梯門開了,她抬腳準備往裡麵走。而電梯裡麵的人正準備出來,他們打了個照麵迎麵碰上。是陳銳。
“姐,我正有事找你。”
陳銳一把拉住了陳媛,一臉急躁。
“什麼事?這麼急。”
陳銳單獨來找她,陳媛有不好的預感。
陳銳黑著著臉不說話,進入電梯後按了下行的按鈕。電梯停穩門打開,他就拉著陳媛出去,一直走到一個僻靜處才停下。扭頭就問,“姐姐,你和我哥怎麼了?”
陳媛頓時慌了神,仿佛被人揭開了傷疤。
“走吧。我們去外麵說吧。”
陳媛把弟弟領到醫院旁邊的一個小公園裡。陳銳跟在姐姐身後,他震驚地望著姐姐瘦弱的背影。她的雙肩塌陷,低垂的頭沉重的腳步,似乎有枷鎖的千斤重壓。無不在訴說著她的痛苦。
“陳銳,我們分手了。”
陳媛暗暗捏緊拳頭,讓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裡。疼痛可以減少眼淚,她不願軟弱的一麵被家人看到。
陳銳沉默,盯著地麵。
“為什麼?彆告訴我你們不合適。”
“我﹍”陳媛沒了借口。
“是因為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