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下午加一上午的收拾，家裡勉強可以站住腳。

伊曼晚上還是在下屋睡得，雖然冷，也比在炕屋好。她隻要往炕屋去就覺得彆扭。想著伊大富他們其樂融融的躺在炕屋的炕上，她就覺得惡心。

聶培芬來了自然沒有讓她在下屋挨凍的道理，伊曼把炕燒上，倒上暖壺裡的熱水遞給聶培芬。

聶培芬坐在炕上，拍了拍旁邊說：“說你不能以‘蠻易先生’的名義去，主要是不知道他們在你身邊潛伏多久，會不會早就發現你的筆名。要是這樣，豈不是白白過去避難。部隊再安全，也抵不住你在明敵在暗。”

道理伊曼是懂的，就是心裡有些複雜。

要真能以“蠻易先生”的名義正兒八經的過去當老師是比什麼都要好的出路。

然而事與願違，也不能太過於自怨自艾。

“沒事的聶阿姨，天無絕人之路。”伊曼儘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麵去想，她抿抿唇說：“說不定那幫人不會打擊報複我的。”

“那幫人都是喪心病狂的家夥，你可不知道他們能乾出什麼事情來。千萬不能對敵人抱有僥幸心理，一定要往最壞的地方打算。”

聶培芬望著家徒四壁的一切，心疼地說：“你還是年輕，不知道他們的險惡。”

伊曼垂下頭說：“那我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實在不行，求求政府能不能讓我換個地方改造。”

聶培芬拉過伊曼的手，感覺皮膚冰涼。她幫著捂著說：“阿姨還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到部隊去，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伊曼的頭倏地抬起來問：“什麼辦法？”

聶培芬猶豫著說：“阿姨不是趁火打劫，主要是想看看的你想法。”

見伊曼聽的不是很明白，聶培芬說：“阿姨有個兒子，在部隊裡當團長。本來他的婚事我是不想插手，他歲數也大了，自己可以做主。可遇到你，阿姨是真的喜歡你，想把你當親生閨女一樣看待。所以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看你覺得怎麼樣。”

她說了幾句，伊曼隱隱察覺到聶培芬的意思。她話裡為難的表示讓自己跟他兒子處對象麼？

伊曼忽然想起老蘇乾部說的話，要麼嫁人、要麼找工作。現在找工作的事已經被斃了，可不就是剩下一個嫁人的辦法。

隻是不知道聶阿姨的兒子條件怎麼樣。要是真的那麼好...不至於那麼大歲數都不結婚吧...

見伊曼並沒有露出反感的表情，小臉上都是疑惑。聶培芬把自己想的辦法說出來：“你可以先用對象探親的理由去部隊，然後你跟我兒子倆人見一麵，行就行，不行就拉到。”

伊曼“啊”一聲，小臉一下紅了：“那要是不行，我——”

“不行也沒事，我在那邊有個老姐妹，她答應我，要是你倆處不上就給你安排工作。”

聶培芬知道那邊許多部隊家屬沒有學曆，伊曼是高中畢業，還會寫作，完全可以給盧崇文當個助手。就算不能用“蠻易先生”的身份，以這樣的條件當個掃盲班老師也是可以的。

部隊職工裡也不是完全都是部隊家屬，也有許多外麵招聘的人員。一般是就地解決工作，伊曼這次過去也算是曲線救國，先到地方再就地安排。

伊曼聽明白她的意思，一顆心又活泛起來。

如果能把個人問題解決也是不錯的，對方是根正苗紅的軍官，伊大富以後就算出來也不能拿他怎麼樣。若是普通人家，說不定又被沒臉沒破的伊大富拿捏。

“你不反對？”聶培芬笑著說：“我再說一遍，阿姨不是勉強你，成與不成都是看你們的緣分。你過去也隻是頂著這個理由找個工作。”

“我知道的，謝謝阿姨，我願意的。”伊曼小臉紅撲撲地說：“真的。”

“哎喲，那可太好了。”聶培芬站起來在地上活動了一下胳膊說：“事不宜遲，咱們先把票買了，眼瞅就要過年，不能再拖了。”

伊曼驚訝地說：“這麼快啊？”

聶培芬說：“越快越好。對了，你晚上就不要住在這裡，跟我到家裡去，你一個人不安全，我不放心。另外我還有話跟你交代。”

知道聶培芬是真的關心她，伊曼心裡暖呼呼的。她跟聶培芬說：“那我先把東西收拾一下。”

“緊要的東西拿好就行，剩下的缺什麼讓我兒子給你買。”聶培芬伸手攬住伊曼的肩膀說：“就算沒緣分，你就認我當乾媽，叫他一聲哥，你不虧的。”

當然不虧，那可是年紀輕輕就當上團長的人物，自己叫他一聲哥，可是占了對方的便宜。

“那你先收拾著，你的事有點複雜，我得先跟033部隊的領導溝通一下。”聶培芬到底不是自作主張的人，從伊曼家裡出來就去給陸牧洋，也就是033部隊一把手陸師長打電話去了。

要是對方同意，她恨不得馬上讓伊曼出發去吉城。

伊曼在家裡呆呆的坐了半天，這才有了事情有轉機的實感。天無絕人之路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的東西不多，很快收拾妥當。

到聶培芬家裡，伊曼看到院子的狗洞，指著說：“我那天就是從這個狗洞你鑽到這裡躲著。誒，洞怎麼沒了？”

聶培芬說：“我叫人給砌上了。”說來好笑，那個狗洞還是顧爭渡小時候過來挖的，就是想要午睡時候偷跑出去玩。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居然在十多年後，救了伊曼一命。

伊曼聽了以後也是久久沒說話。

“我給他們打過電話了，擔心村子裡的電話線被監聽，我跟陸師長說你是他對象要過去，他一口就答應了，肯定猜到裡麵有隱情，其他的等我後麵再跟他解釋。他們家跟我們家關係很好，互相結了乾親。你去了就住在他們家。”

伊曼想了想說：“就是盧會長家麼？”她聽聶培芬提過一嘴。

聶培芬說：“對，他家裡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很好相處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伊曼又問：“那顧大哥那邊知道了麼？”冷不防說對象要去了，就怕他不樂意。

“你管他做什麼，樂不樂意你不都得去麼？主動權在你手上不在他手上，你要是不樂意那就拉到。”

伊曼失笑道：“好。”

聶培芬走到屋門口，伸手招呼伊曼說：“來，我這裡有兩件毛衣給你的，你看看。試完衣服，咱娘倆就去買票。”

*

“你真的要走？”

這已經不是伊曼第一次跟王笈鈴告彆，王笈鈴還是眼淚汪汪的看著伊曼，滿眼都是不舍。

“劉書記已經把介紹信給我開出來了。”伊曼說來也不好意思，看的還是探親的介紹信。部隊那邊直接通過審核，應該是那位陸師長知道情況，給批下來的。

王嬸子剛從外麵回來，手裡捧著換的五顆雞蛋說：“嬸子幫你煮幾個雞蛋帶著路上吃。你自己一個人過去，也沒爹娘能照顧...”

“娘，你說這個乾什麼。”王笈鈴替伊曼接下雞蛋，拉她到外屋地燒火煮雞蛋：“我娘歲數大了就這樣，其實咱們年輕正是闖蕩的時候。我還羨慕你呢。”

伊曼吸吸鼻子，半天說了一句：“那以後要是有機會你一定過去看我啊。”

王笈鈴努力笑著，把鍋裡澆上水把雞蛋放進去說：“好，你要是到了也記得給我寫信。”

伊曼又到屋裡謝謝王嬸子的雞蛋，王嬸子前些天給的二十元錢還在她兜裡。她想了想，偷摸把錢塞到炕席下麵。

她們娘倆的日子也不大好過，要五個雞蛋在路上吃足夠了。

等到她從王笈鈴家裡出來，聶培芬已經在路口等著。她找朋友借了車，接上伊曼往火車站去。

“本來要跟你一起去，年底他爺爺奶奶在乾休所我得接回去過年。”聶培芬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行，擔憂地說：“你要是不行，我找個朋友送你一塊兒去？”

伊曼原先坐過火車和輪船，那都是來這個世界之前的事。現在人淳樸，沒什麼好擔心的。

聶培芬也要坐火車到京市，她先送伊曼上車，然後自己到另外一個候車室等著去京市的列車。

伊曼費勁巴拉的上了車，臥鋪車廂比她想的還要人多。年底就是這樣，許多硬座車廂的站票都跑到臥鋪下鋪來坐著。

伊曼手上的車票是中鋪，倒也還好。一路上晃蕩晃蕩的就過去了。

下了火車，她按照聶培芬交代的地方找到客車，又坐了四個小時的客車到達港口。

吉城三麵環海，她現在到的地方是台煙市，跟吉城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