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的人比火車上的人少了許多,船要開六個小時到對岸。
伊曼找到自己的硬座船艙,屁股剛坐下,旁邊來了位年輕的姑娘。
伊曼沒坐過船,開始不覺得怎麼樣,坐了一會兒暈船的勁兒上來,臉色變得難看。
想到後麵還有五個多小時的路程,伊曼心都要死了。
“誒,你吃不吃酸梅子?”年輕的姑娘推了推伊曼的胳膊說:“可以防止暈船。”
伊曼攤開手,禮貌的說了聲:“謝謝。”對方挑了顆大號的梅子遞給她。
伊曼含在舌頭下麵,過了半天感覺好了些,又聽旁邊的姑娘說:“看遠處,不要看甲板。”
伊曼按照她的方法,往遠處看,感覺又活了過來。
“你好,我叫伊曼,謝謝你。”麵對這位救命恩人,伊曼伸出手主動跟她打著招呼。
陸田梳著利索的短發,跟伊曼握握手說:“你是第一次坐船?”
伊曼說:“是啊,沒想到會這樣暈。”
陸田看她帶著行李,應該是從遠地方來的,跟伊曼聊了起來。
伊曼難掩高興地說:“吉城聽起來就是個富地,我很期待過去的生活。”
陸田豎起手指在伊曼麵前擺了擺說:“你初來乍到不知道,吉海市並不叫吉海,起的是諧音。原先的名字說出來嚇壞你,叫做‘祭海’,祭祀的祭。”
祭海自古以來是個苦寒邊遠的海疆,老百姓沒有吃喝,就會給‘海神娘娘’祭祀,有牲畜也有婦女兒童。後來被解放了,就改成‘吉海’市,部隊駐紮以後,禁止一係列的封建迷信活動,這些年剛好點。
等伊曼說目的地是033部隊時,陸田驚喜地說:“我就是033部隊的職工,那咱們倆下了船一起走吧。”
“好啊,我正想著不知道怎麼找到部隊裡去。”即便聶阿姨說要跟她兒子聯係,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時間,伊曼想著要是能自己去就自己去,不要給人添加麻煩。
“小意思,你跟我走就行。”陸田性格爽利,一口答應下來。
伊曼聽到她是職工,應該認得婦委會的盧會長,也就是跟聶培芬關係很好的老姐妹。
她過來的時候,聶阿姨跟她說讓她找盧會長,住到她家裡去。他們兩家關係好,不會添麻煩的。
陸田看到紙條上寫的電話和姓名,震驚地說:“盧崇文就是我媽啊,哎喲,這天可真小,你運氣也太好了。”
這下換伊曼吃驚了,她眯著眼看著陸田,覺得自己不能遇到騙子了吧。
陸田乾脆把工作證掏出來給伊曼看:“033子弟中學體育教師陸田。”
天底下真是無巧不成書。
一路上兩位小姑娘說說笑笑,伊曼跟陸田成了朋友,就等著下船一起過去。
*
顧爭渡接到聶女士電話的時候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接對象?”
聶女士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她在火車站打的電話,許多話不好說明白。總不能跟顧爭渡說,有位姑娘被壞分子惦記上,害怕她被打擊報複所以利用你的對象身份到部隊避難...
顧爭渡皺著眉說:“媽,你向來不管我這種事,怎麼忽然這麼說?”
聶培芬說:“有原因,等到了以後讓她跟你說。有些保密的東西她不能跟你說你也彆強問她。”
保密?
這裡麵有文章。
不過真能隨隨便便用他對象的身份到部隊?那他下麵的戰士不都得鬨翻天了。
不光是顧爭渡下屬的戰士,就連在他旁邊的好友張畔畔也在說:“老顧,你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盧崇文交代完,顧爭渡歎口氣說:“既然這樣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顧爭渡覺得有些氣短,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媽的話明顯有隱情在裡麵。
見顧爭渡不說話,張畔畔給陸登使了個眼色,倆人輕手輕腳地離開到彆處八卦去了。
*
伊曼下了船來到陸田家裡已經是深夜。
聶培芬跟她說過,這位盧阿姨是顧爭渡的乾媽。兩家人關係幾十年如一日的好,她到部隊裡得暫時借住在盧姨家。
盧崇文見她穿著樸素的棉襖,掩不住青春芳華的美感。眼神純粹閃亮,小鼻子凍的通紅,說起話來嗓音軟甜甜的,是位純真嬌麗的小姑娘。
聶培芬已經跟盧崇文打好招呼,讓伊曼暫時住上一段時間。知道伊曼的身世和聶培芬想要與她結親之情,盧崇文欣然答應下來。
兩室一廳的紅磚房被收拾的乾淨整潔,牆上掛著一幅偉人像,旁邊是搖擺的掛鐘。
客廳的木櫃上擺著不少軍事書籍,茶幾上擺著待客的白糖方餅乾和青色桔子。
盧崇文剝好橘子遞給伊曼說:“既然來了就彆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幾天,後麵的事咱們慢慢在安排。”
伊曼聽懂她話中的意思,抿唇笑著說:“好的盧姨,一切聽您的安排。”
陸田還很精神,跟盧崇文說:“明天早上彆做飯,我跟嫂子到食堂去吃海麻楂包子。”
“知道了。”盧崇文笑著跟伊曼說:“他們都不喜歡我做飯,明天我給你接風,好孩子,快點休息去吧。今天你跟田田一個房間睡,平時她都住在學校,你可以先用她的房間。”
陸田遞給伊曼一條新毛巾說:“來吧,彆客氣,先睡一覺。”
等到伊曼洗漱好躺在軟和溫暖的床鋪上,陸田還在耳邊跟她嘰嘰喳喳說些顧爭渡的“壞話”。
不知什麼時候伊曼睡著了,在睡夢恍惚間,聽到有人叫了她幾聲,她想要睜眼根本睜不開。
“糟了,她肯定是水土不服發燒了。”
陸田早上起來想叫伊曼去食堂,碰到伊曼胳膊,發覺她纖細的胳膊滾燙。再一看,小臉紅撲撲的,應該是高燒了。
盧崇文收到老姐妹囑托要照顧伊曼,見伊曼病了,跟陸田說:“抽屜裡有撲熱息痛,趕緊拿過來。”
伊曼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隻覺得很抱歉,剛到這裡就要給彆人添麻煩。可她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燒的稀裡糊塗,全身酸疼,根本起不來。
隱約間還有醫生過來瞧過,手背上紮了針,盧崇文守在床邊止不住歎氣。
小姑娘這是脫離火坑,高度緊張過後繃住的精神猛然放鬆,產生的軀體炎症反應。再加上旅途的奔波,過度思慮,讓她一病不起。
陸田不知道伊曼過來是為了避難,隻當做是聶培芬給顧爭渡介紹的對象。
陸田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去找顧爭渡,人來了這幾天,他總應該過來看看。
陸登回家,陸田就讓他把顧爭渡找過來。
他跟顧爭渡關係很好,與張畔畔三人是鐵三角,全都心知肚明顧爭渡不能有對象。
找到顧爭渡跟他說要見麵,顧爭渡還以為是伊曼想要他過去。
他把手上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放:“知道了,我現在忙,沒時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