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掀開眼睛時,人前聳立著忒詩敦公館厚重的房門。
我打算看她一眼就走。
解鎖,進門。
玄關的夜燈自動亮起,我低頭眼神一滯。
地板上擺著一雙新拆的男士拖鞋,空氣裡有一股不屬於家裡青草香。
緩緩放慢腳步,廚房中島台有被動過的痕跡,嶄新的燉鍋被施了保溫咒,打開蓋子,裡麵溫著香氣撲鼻的蔬菜湯,青菜,芹菜,西藍花,綠油油的,看起來新鮮甘甜。
“砰”得一聲,我蓋回去的力道沒有控製住。
鼻子吸了一口鍋蓋扇起的熱氣,西紅柿的酸味直逼喉嚨。
我不再刻意放輕步伐,徑直繞過客廳和書房走向海倫的房間。
空氣中彌漫著沐浴露果香,關著燈,月色透過紗簾鋪進偌大的臥室,床上的被子微微鼓起。
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我輕輕放開把手,閉了閉眼,靜下心迫使自己減慢步伐。
她離我越來越近。
這時,被褥動了動,嗓音泛著半夢半醒的慵靡。
“弗蘭克,你還沒走嗎?”
“......”
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我的額角隱隱顫動,隻是站著不語。
半晌,海倫“嗯?”了一聲,口語清晰起來:“怎麼是你?”
她掖著被子坐起來看我,門口透進來的客廳光微微照亮她碧綠的眼睛,閃過一絲窘迫。
我忽想冷笑,覺得自己的擔心顯得有些多餘。
“我來拿東西。”說完,我作勢轉身。
“馬爾福......”她出聲喚我。
我頓足,默默深吸一口氣,懊惱自己為什麼她一喊就走不動了。
“有事?”
她沒由頭地質問我:“你最近在這兒住?”
“嗯。”
“幾晚?”
“......忘了。”
有時候我討厭海倫的職業病,每每她連續拋出問題,我自然而然就是罪犯的角色,仿佛我侵犯了她的人權。
我回頭告訴她:“奈特利小姐,這套房子產權證上寫了我們兩個的名字,我想,我應該有隨意居住的權利。”
“我不是這個意思.....”大概是察覺到我的不爽,她語氣軟了些,“我看到你往衣帽間添了不少你的東西,冰箱裡也是......你.....”
我往她走近,影子遮住她猶豫的臉:“海倫,有話直說,你不是牙膏。”
“回來的時候,床頭的鳶尾花很新鮮。”她揚起腦袋看我,碧綠的眼睛盈盈泛著淺光,“你......是.....在等我回來嗎。”
心重重跳了一下,突如其來。
“彆自作多情,奈特利小姐。”我扯了扯領帶,鬆開胸口的煩悶,“奧莉和公館管家每天定期清掃,或許他們會更換新鮮的花束,我平常沒工夫去注意些不相乾的事情。”
“那.....”她頓了頓,靠向床背,雙手抱胸,露出裡麵的吊帶睡裙,“明天你讓奧莉把這些花扔了。”
她又說:“我不喜歡。”
更多的煩躁從解開的衣領裡灌進來,我扯下領帶,低頭,一圈一圈纏在手上:“你自己去說。”
海倫仍冷冷盯著我的動作,發號施令:“我也不喜歡有人趁我不在的時候住進來。”
布料纏出手指,整團散開。
我深吸一口氣,往她床上一甩,在她腿邊坐下,與她四目平視,壓著嗓:“你大可以說明白些,海倫。”
“說什麼?”
“說討厭我,讓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海倫沉默幾秒,猛地抬起胳膊,指向我身後的門,“馬爾福,我討厭你,請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重複得活靈活現,音量比我高出好幾節,碧瞳就著夜光也能滋出火星子。
她怎麼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胸口被點著了引線,怒火中燒。
今晚,身體再次脫離大腦掌控,我抓住她橫在我眼下手指,把她拉進懷裡,往床上摁。
我想知道她的嘴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明明軟綿綿的,為什麼總能說出令我一次又一次失控的話。
“唔!……放開.....唔唔!”
我抓住她另一隻手釘在她頭頂:“然後呢?我走了,方便讓你帶男人住進來是嗎?”
我們的鼻吸交融在一起,像放了把熄不滅的火,熱氣蒸騰。
隨著一陣疼痛,血腥味道在彼此的唇齒間擴散。
她咬破了我的嘴,我同樣回敬了她。
分離時,我看到她的眼睛裡閃著薄薄的水光,有些刺眼。
我替她擦了擦血跡,扯唇:“不想讓管家女仆伺候,那小子會給你做飯是嗎?給你做了鍋迷魂湯,還是你給他下了迷情劑?睡衣是他替你換的?真貼心啊,奈特利小姐喜歡的不得了是嗎?嘶——”
她又狠狠咬了我的大拇指,牙尖嘴利:“是馬爾福先生想聽我說滾出去的話,我隻是滿足你變態的要求,與弗蘭克何乾!”
“弗蘭克。”我冷笑,俯低,“叫得這麼親昵.....你們做了嗎,還是背著我做了很多次了?做熟透了吧,難怪我進來的時候奈特利小姐下意識就喊了他的名字……”
她的腿掙紮一下,被我抓住,踢了個寂寞。
“你彆誣陷我!”
我抵住她的膝蓋,咬牙切齒:“海倫·奈特利,到底誰才是你丈夫。”
海倫停止掙紮,片刻,她冷冷一笑,繚亂的金發絲從鼻尖滑落,露出嘲諷的雙眼:“馬爾福,你現在這副德性隻會顯得很….可悲!”
空氣裡的溫度驟冷,我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
她說我可悲。
我的妻子說我非常可悲。
我仔細品味這個詞,放開了她。
坐在床沿,涼意漸生,一字一句正告她:“我可悲又如何呢,海倫。你隻能是我的妻子了……這輩子,和我這個可悲的家夥…….永永遠遠捆綁在一起。”
房間陷入長久的靜默。
“啪!”
我的臉火辣辣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