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午十點多，崇安市刑偵支隊，重案第一大隊辦公室。

“大案子！快走小鬱，彆寫了，城東郊區王家村附近的荒山上發現了三具屍骨！”搭檔小胖一陣風似的撞進門，火燒火燎地扯起埋頭寫檢討書的鬱斯就要往外衝，手卻拉了一個空。

鬱斯一米七七，身高腿長，走起路來也格外快，此時一條大長腿已經落在門外，她回過頭看小胖：“愣什麼，不是說大案子嗎？快點走啊！”

小胖回過神，立刻跟上，一路走，還一路叭叭叭說話：“薑法醫他們已經先去現場了，這回案情嚴重，隊裡人手緊張，應隊才讓我來叫你的，你可老實點，千萬彆再像上次一樣犯渾了，應隊說讓我盯著點你。”

半個月前，鬱斯追查一樁入室殺人案時犯下大錯，得到了來自隊長應衛的懲罰：半個月不準出外勤，每天來辦公室寫一篇至少三千字的檢討書，反思自己犯的錯。檢討書不準網上抄例文、不準找人代寫，一旦查到，全部作廢，從頭開始重寫。

每一條懲罰都死死踩在鬱斯的痛點上。

她最喜歡出外勤，討厭坐辦公室，更討厭寫檢討書，三百字都憋不出來，更不用說每天三千字，還提前掐斷了她所有可能的作弊小方法。

於是，十五天過去了，十五篇檢討書目前的進度是零——

寫得太爛，每天都被打回重寫。

隊長昨天剛剛發話，她的辦公室坐牢還沒坐完，什麼時候寫完十五篇檢討書，不準出外勤的冷板凳生涯才能正式結束。

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就來了個大案子，隊裡人手不足，讓鬱斯進入了“假釋”期。

早就憋得一肚子火氣的鬱斯腳底下跟安了彈簧似的，哪還有心思聽小胖嘮叨，隨口回道：“知道知道，我都反思半個月了。”

話音還在走廊飄著，人已經躥進了大院中停著的警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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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郊區王家村，村民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崇安市多山，尤其東郊，本地人靠山吃山，當年分地的時候，王家村家家戶戶分到的不是一般的農田，而是數量不等的山頭，村民們基本都靠山上的竹子、竹筍吃飯。

發現三具屍骨的荒山也是王家村的山頭之一，分到這座山的那家人常年外出打工，並不在家，山荒廢了好些年。

這幾天，那戶人家的兩口子突然回了村，說年紀大了，以後不出去打工，要留在老家賣竹子、竹筍養老。

多年不曾打理的山路基本被雜草灌木堵死，需要重新修整，於是夫妻倆雇了幾個同村的村民，再加上自家兩口人，從昨天開始一起清理上山的路。

結果路沒清完，發現了三具屍骨。

車開不進山，那家的男人帶著法醫和其他刑警們步行上山了，鬱斯、小胖留在村裡，給他老婆和其他幾個發現屍骨的村民們做筆錄。

鬱斯五官生得好，彎眉大眼，唇紅齒白，短發在脖子後麵將將紮起一個毛茸茸的小揪揪，膚色平常是淺淺的小麥色，最近半個月沒出外勤，捂白了，隻看長相就是個漂亮的年輕小姑娘。

不過她長得高，足有一米七七，再加上半個月不準出外勤隻允許坐辦公室，來得又匆忙，沒有換裝，現在身上還是一身齊整的刑警製服，冷著臉不笑的時候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小胖倒是穿著便衣，濃眉大眼，皮膚偏黑，虎背熊腰，看上去正氣十足。

可就這麼兩位威懾力有、正氣有的刑警，愣是差點沒鎮住王家村的場子——

給兩口子中的那位妻子做筆錄的時候，對方還沒等鬱斯和小胖開口問，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先把她自己的想法倒了個乾淨：

“警察同誌，那三個人是三狗蛋殺的！”

根據她的說法，三具屍骨被發現時零散在竹林裡，有的部分還掩蓋在落葉和腐殖土下方，根本看不清有幾個人的屍骨，心再大一點的，說不定會以為隻是一些動物的屍骨。

之所以報案的時候說發現了三具屍骨，是因為在這堆白骨邊上，有一座用石頭堆出來的小小“祭壇”，大約二三十厘米那麼高，不及人的膝蓋高，上麵卻端端正正擺放著三顆人類的顱骨，驚悚無比，邪性到了極點。

“三狗蛋的老娘還活著的時候是我們村裡的神婆，就喜歡乾一些神神鬼鬼的迷信事情，還會偷偷詛咒彆人，三狗蛋肯定也學到了。幾年前我跟我男人回家過年，和三狗蛋因為家裡院牆的事情打了一架，我男人打贏了，從那時候起他就經常站在家門口用一種陰森森的眼神看著我們家！”

在她看來，這三具屍骨是來自鄰居的恐嚇和詛咒報複。

鬱斯皺著眉頭，和小胖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然後，鬱斯問她：“除了你家，還有誰和三狗蛋結過仇嗎？”

這一問，對方神情更激動了，覺得警察同誌們已經和她一樣，認定三狗蛋殺了人後在她家山頭上設了祭壇詛咒她一家。

“有有有，很多！”

沒等她挨個列出和三狗蛋結過仇的人，外麵響起一道憤怒的男聲，內容全是一些當地的方言詈語，粗俗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