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斯眉頭皺得更緊了,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手按了一下突突跳著疼的太陽穴。
一定是那些要命的檢討書寫太多,又坐了太久冷板凳,這次出外勤居然有些“適應不良”。
從進王家村開始,太陽穴的位置就一直隱隱作痛,做筆錄的時候聽著對方隨著情緒逐漸拔高的嗓門,頭疼越發嚴重,眉頭始終沒有鬆開過。
此時聽到這暴躁的男聲,頭疼的同時,她心底不知從何處迸發出一股戾氣。
強烈的疼痛和暴躁感分散了鬱斯一瞬間的注意力。
下一秒,她隻覺得眼前一花,剛才還坐在她對麵做筆錄的女人起身衝了出去,和門外罵人的男人撕扯扭打在一起,撕扯扭打的同時,嘴上還罵男人是殺人犯。
看來這男人就是三狗蛋。
做筆錄的地方是女人的家,南方房屋牆壁比較單薄,村裡的房子也不講究什麼隔音設計,女人說話時情緒激動,沒有控製自己的嗓門,住在隔壁的三狗蛋聽到了那些認定他是凶手的話。
三狗蛋體型乾扁瘦弱,不高,和常年從事體力勞動、身體結實的女人打得有來有回,勝負難分。
小胖瞪著門外撕打的兩道身影,懵了:“艸!當著刑警的麵打架?還有沒有王法了,要翻天啊這是?”
鬱斯拇指用力,重重按了一下太陽穴的位置,強行壓下頭痛和心底無名戾氣帶來的暴躁,咬牙道:“彆廢話了,趕緊來幫忙!”
鬱斯和小胖試圖拉開這兩人,有幾個基層派出所的民警沒跟著上山,也趕緊幫忙。
聞聲過來圍觀的其他村民也在旁邊跟著勸架:“有話好好說啊,當著警察同誌們的麵,這是乾什麼呢?”
小胖和那幾個民警都是男的,不好上手拉扯女性,隻能拉住三狗蛋這個男的,然後儘量攔在中間,口頭上嗬斥壓製兩人。
鬱斯從後麵架住女人的兩條胳膊,總算把她的兩隻手從三狗蛋布滿血痕的臉上拉扯下來。
拉開之後,就是幾個民警的主場了,處理打架鬥毆這類矛盾他們非常熟練,聯合聞訊趕來的村支書,對打架的兩人進行批評教育和調解。
鬱斯和小胖趁著這段時間,先去給另外幾個一起上山發現屍骨的村民做了筆錄。
這幾個村民的筆錄內容都很正常,所見所聞相差不大,基本上可以總結為:竹林裡有散亂的骨頭,看到石頭祭壇上的三顆人類顱骨後,大家一起報了警。以及三狗蛋確實和村裡不少人結過仇。
不過他們倒是一致認為三狗蛋沒有那個本事去殺人,因為在他們看來,三狗蛋連村裡的女人都打不過,最多隻能殺雞。
做完這幾人的筆錄,那邊的批評教育和調解卻還沒結束,不敢再打架,雙方的嘴炮卻沒停過,已經從單方罵一方是殺人犯進展到雙方互相罵彼此是凶手了。
鬱斯遠遠聽著,太陽穴處的疼痛更加劇烈了。
她揉揉額頭,和小胖一起待在村口的樹蔭下,等著調解結束。
“你沒事吧?”小胖挑挑眉,斜著眼看過來,“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要是平常,你早不耐煩待在村裡,想辦法跑山上去看現場了。你今天……安分得有點嚇人。”
鬱斯學著他挑挑眉,斜眼看回去,皮笑肉不笑:“不是你讓我老實點的嗎?小胖啊,你這記性不太適合當刑警呢,你看,自己才說過沒多久的話,自己忘了個乾淨。”
“哼,”小胖鼻子哼出一口氣,雙手抱臂,一副還是覺得她很可疑的樣子,“我當然記得,但你真的聽勸?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鬱斯無辜聳聳肩:“沒有啊,這不是要聽從應隊的指示和調配嘛,省得他又說我無組織無紀律,給我檢討書加分量。”
小胖一臉勉強地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鬱斯的說法:“行吧,果然還是應隊最了解你,知道該怎麼治你。也是,應隊是你爸的徒弟,你們認識那麼多年了。不過,沒想到我們敢從三樓直接往下跳的重案大隊鐵娘子,居然會害怕寫檢討書哈哈哈哈哈……”
笑得太囂張了!鬱斯瞪他。
小胖乾咳兩聲,收斂了一下過於囂張的笑聲,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道:“誰讓你為了抓犯人從三樓無防護跳下來的嘛,當時我們那麼多人都在,嫌犯跑不掉的,你不相信我們大家嗎?以前上警校的時候,不管體能還是文化課,你門門都優秀,一直是老師口中最優秀的學生,我們還偷偷討論過你是不是沒有弱點,沒想到你當了刑警之後居然變得那麼衝動,還不信任同伴……”
“應隊他們好像回來了!”鬱斯一胳膊肘杵在小胖的手臂上,打斷了他的碎碎念。
不遠處,三個藍色的裹屍袋被人抬著,正沿著山路向王家村村口走來。
鬱斯最先聽到的是有人行走和說話的動靜,看過去的第一眼,卻被那三個藍色裹屍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兩側太陽穴的疼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撕開她的靈魂,從腦海深處澎湃湧出。
鬱斯眼前黑色彌漫,她嘴唇微張:“xi……”
想叫一聲小胖的名字,但做不到。
失去意識的軀殼,直挺挺向後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