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收拾了下,他抬眼看鏡子,裡麵那張臉上都是水,額前發根也被打濕。
看了有幾秒,呼出一口氣,抹了一把臉走出洗手間。
他出來,程殊已經在方桌旁坐下,端著碗正喝粥,筷子往麵前的小盤子裡夾菜。
見他站在院子裡,程殊招了下手。
梁慎言也沒客氣,走過去坐下,長條凳比一般椅子高點、窄點,沒靠背,坐著有點硌屁股。
他看桌上隻有兩個碗,問:“不叫你爸?”
“他餓了會自己找吃的。”程殊說完,抬眼看梁慎言,“等會買塊毛巾吧。”
一臉水,整得像剛出浴似的。
梁慎言點頭,他要買的東西太多了,不止毛巾。
來之前他以為好歹是個鄉村民宿風,他帶個自己跟換洗衣服來就行,所以打錢的時候半點沒多問。
留了地址電話,收拾了點東西就過來。
“吃不慣?”程殊看他筷子都沒拿起來過,抬了下眼問:“旁邊是泡菜。”
他拿筷子指了下另一盤小菜,裡麵是從泡菜壇撈出來的豇豆跟蘿卜,還有蓮花白。
一個住不慣,一個吃不慣。
程殊這話彆人聽著像陰陽怪氣,梁慎言倒沒覺得,因為他是真在適應中。
五點多那會兒,不知道誰家公雞打鳴,他第一次想動手殺一隻雞。
泡菜比那一盤折耳根拌豆豉要好接受得多。
酸甜酸甜的,很下飯。
早飯吃完才九點出頭,程殊沒打算給梁慎言安置什麼,一個人鑽回房間。
在他眼裡,梁慎言這樣的城裡人來鄉下,就是圖個新鮮,放鬆來了。
田裡的青蛙估計都能看好幾天,自己會找樂子,用不著他。
半小時後,他正在桌前寫作業,房門被敲響的時候,正在思考物理力學題。
思路被打斷,有點不耐煩地看向門口站著的人。
梁慎言在程殊開口前說:“打擾了。”
“大概什麼時候有時間帶我去一趟街上。”
程殊後知後覺想起來,他昨晚答應了今天要帶人去買蚊帳,用筆撓了撓頭,“你等會兒,我做完這道題,算了,現在去,一會兒太陽曬得慌。”
梁慎言點頭,沒再擋在門口。
程殊合上作業本,也沒什麼要收拾的,拿上手機把門一關,“走著去吧,我那自行車也坐不了兩人,正好帶你認認路。”
他說完也沒指望梁慎言開金口,朝堂屋旁邊的房間窗戶喊,“老程,我領人出去買東西。”
房裡程三順悶在被子裡,剛要說話,就忍不住咳嗽,過了會兒才說:“去吧,好好招待人家,彆耍脾氣。”
程殊被他爸這副正經的樣子逗樂,看起來是酒醒了,脾氣好了不少。
“走吧。”程殊回頭跟梁慎言說:“今天不趕集,街上賣的東西沒那麼多,你看著買。”
梁慎言身上還穿著襯衫、西褲、皮鞋,在程殊說話時會微微偏過頭,聽得認真。
哪怕不開口,程殊也知道他有在聽自己說話。
“從這裡去街上,得走十多分鐘,街上有超市,還有去縣城的班車,定點發車。”
程殊跟他介紹,“平時你要買東西可以自己去超市,要是你想體驗下趕集,問我爸,他記得時間,每周都不一樣。”
他家出來是一片田,裡麵種的是藕跟水稻,遠處是條河,河對麵就是一片山了。
不少人家在山裡還有地,田中間那條路就是去山上的。
靠近老街這邊就是普通的小鎮,一條大路,兩邊一排房子,基本都是兩三層,一層開店,二三層住人。
“小程,這麼早去哪?”楊老太挎著一個菜籃子,裡麵放了把小鋤頭,從另一條道走來,“剛挖的番薯,你一會兒拿幾個回家烤來吃。”
程殊擺手,“不用了,您留著自己吃,我吃不了。”
“怎麼吃不了,你爸昨天多久回家?你吃了好幾天麵了吧。”楊老太歎氣,“沒見過三順這樣當爹的。”
這話說完,她才注意到旁邊的梁慎言一直都走,睜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程殊,反應過來這人跟程殊是一起的。
“家裡來客人了?”
程殊“啊”了聲,沒多解釋,“我帶他去街上買點東西。”
楊老太想問什麼,又不好當著外人麵問,隻好點點頭,挎著籃子回家。
從程家去街上這一路,大人們見到程殊都會打招呼,反倒是年紀差不多或者小點的孩子見著他,基本都不搭理,跑得遠遠的。
梁慎言看在眼裡,但什麼都沒問。
他跟程殊就是房東跟房客的關係,問這些多餘。況且,他看程殊本人也不在意。
程殊走在他前麵,不時側過頭說話,不熱絡、不殷勤,但說話節奏很舒服。
巷子裡路窄,各家院子門口又停有車、堆有雜物,更顯得擁擠。
走到路口,一輛電瓶車突然開出來,徑直朝著程殊撞去,程殊正好回頭沒來得及躲開。
梁慎言上前一步,手穩穩握住程殊胳膊,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下,“小心。”
他抬眼看向那輛電瓶車,車主人毫無歉意,看見程殊,嘴唇動了動,騎著車走了。
他聽清了,那人說的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