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卿看見賈環,笑道:“正要捏個雪人,既然你回來了,就照著你的模樣捏一個,看看像不像。”賈環笑道:“這哪裡容易捏得像呢,倒不如捏個彆的。”李書卿道:“依你,捏個什麼好?”賈環道:“我屬雞,捏一隻雞;娘屬馬,就捏一匹馬。”李書卿笑道:“這渾小子,好端端的學會算計你娘了,雞才多大,馬有多大?”
賈環嘻嘻笑著捧起雪捏了起來,口裡說道:“大叔他們說,昨兒回來的雖晚,也都叫大夫瞧過了。說是皮肉傷,沒什麼要緊,吃幾副藥就好了。”李書卿道:“我昨兒不是打發郭婆子跟他說了,叫他在家裡好生養幾日,仔細傷口吹了風,怎麼又往學裡去了?”賈環道:“大叔說:老太太惱了,跟著寶玉哥哥的人不敢都告假,隻有張若錦和墨雨實在掌不住才歇著了。咱們這邊四個人,一下子歇了兩個,未免太惹人眼。長順家住的遠,又傷在腳上,來往不便宜,不如儘著他在家養傷。”
李書卿道:“既這麼著,到了學裡就讓他在值房坐著,彆叫他出門。跟錢槐說一聲兒,叫他幫著照看些,按時辰換藥。”賈環道:“娘隻管放心,不但三叔和槐哥哥,琮哥兒、蘭哥兒那邊的人也跟大叔在一處互相照應著。”李書卿道:“他們的傷要緊不要緊?”
賈環道:“也都是皮肉傷,並不要緊。隻有蘭哥兒那邊的習文傷在臉上,怕親戚家的主子們看了笑話,今兒沒往學裡去。”李書卿道:“跟主子出門的人都得模樣周正,若是臉上落了疤瘌,隻怕不能再做這個行當了。”賈環道:“大叔他們也這麼說。他還算好的,不能跟著上學,也能領彆的差使。墨雨的兩條腿再不能好了,就是不成癱子,也隻好拄一輩子的拐,日後不知怎麼活呢。”
李書卿歎了口氣,使勁拍地上的雪團。賈環又說道:“聽說張若錦的眼睛或者還能痊愈,倒是還有薛大哥那邊有兩個小廝傷的極重,昨兒渾身是血抬了回來,不知怎麼樣了。還有璜大哥哥和金榮也受了傷,今兒也沒過去。”李書卿道:“好端端的兩個人沒去,太爺難道沒問原故?”
賈環道:“原是問過的,大叔他們也照實回了,隻瞞了秦鐘的哥哥說他在咱們家學學壞了的話,都怕太爺受不住,誰也不敢說。”李書卿點頭道:“你在學裡說話也仔細些,免得不留神被太爺聽了去。”賈環忙應了。
說話間,賈環已經捏了一隻雪雞,笑嘻嘻的說道:“娘快看我捏得雞像不像?”李書卿忙停了手看時,隻見小小的一個雪團,不甚平整,因問道:“這雞的腦袋在哪裡呢?”賈環笑道:“我原想著先捏了雞身子,再捏個雞腦袋,不想怎麼也捏不好,就把腦袋捏到翅膀底下去了。”李書卿再細看時,果然一邊高出來些,倒有幾分像是那隻雪雞把腦袋伸到翅膀底下一般。
李書卿笑著讚他捏的好。賈環起身到李書卿的雪團跟前,說道:“娘這是捏的什麼呢?既不像人,也不像馬,倒像個大柱子。”李書卿笑道:“我想著捏三個雪團堆成一個雪人未免不好看,不如先捏出一個大雪團子,再刻出一個雪人來。”
賈環聽了,直說“這主意好”,也捧起雪來往那雪團上拍。李書卿笑道:“天也黑了,你的雞也捏完了,明兒還得上學,不如先回去溫習功課。”賈環笑道:“太爺叫背的書我都背過了。難得太太今兒睡得早,我也陪著娘好生樂一樂。”
李書卿笑道:“我正要趁著晚上天冷做完,免得明兒雪化了。既這麼著,你去捧雪來,我來砸雪團。”說著叫小吉祥兒在屋簷下掛了個燈籠,叫小鵲拿了包袱皮和棒槌來,四個人一起動起手來。堪堪的忙了一陣,李書卿看著雪團雖不甚高大,雕一個小雪人也儘夠了,叫小鵲和小吉祥兒打著燈籠在跟前照著,自己拿著刀剪錐簪之類雕了起來。賈環拍著手在一旁指點這裡瘦了,那裡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