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嬤嬤哭道:“奴才再也不到,還能回長安來見老太太!”賈母也覺傷心,指著蔣進賢說道:“我每每想起收兒姐妹在家的時候,就如昨日一般。那時我的小兒子比他還小些,如今也有兒孫了。”眾人忙又解勸了一回。蔣嬤嬤和蔣進賢又拜見了賈政、王夫人。林黛玉、賈璉因蔣嬤嬤伏侍過長輩,皆起身隻受了半禮。賈母又叫人拿了尺頭、金錁子賞給蔣嬤嬤祖孫兩個。
當下賈母有些勞乏,因命賈璉帶了鬱文哉夫妻去拜見賈赦、邢夫人等。鬱文哉夫妻與賈母、賈政、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門,早有眾小廝們拉過一輛青綢車,請邊氏和孩子們上車。幾個小孩子不知原委,直叫他父親一同上車。鬱文哉笑道:“你們好生坐著罷,我和你們二叔一處。”婆子們聽了這話,才放下車簾。
賈璉引著鬱文哉走至寬處,早有幾個小廝預備了車輛等候。賈環和鬱文哉上了車,幾個小廝也抬了那青綢車出來,駕上馴騾,兩輛車前後出了西角門。鬱文哉隻道賈赦的家有些遠,誰知往東過了榮國府正門,才走了一射之地,便入一黑油大門中,至儀門前停住。一個小廝打起車簾,賈璉和鬱文哉下了車。鬱長淑和鬱長浩早忍不住要跳下去,邊氏忙一手一個拉住,直到小廝們退出去,一個婆子打起車簾說“請奶奶、哥兒、姐兒下車”,才鬆手讓他們下車。
一行人來至廳上,丫鬟捧了茶來,賈璉陪著鬱文哉說些長安城中的風俗故事,早有人進去通報與賈赦和邢夫人。賈赦夫妻正在查驗皇太後七十萬壽的壽禮是否妥當,聽說鬱文哉一家來了,邢夫人問道:“當初大姑太太未出閣時,是個什麼形景?”賈赦不解其意,說道:“二百年頭裡的事,說那些做什麼?趕緊去見客人是正經!”
邢夫人道:“我聽見人說,咱們家四位姑太太,隻有四姑太太是老太太生的。論理,林姑娘比鬱家外甥更親近些,給鬱家外甥媳婦和孩子們的表禮是否比著林姑娘添減些?”賈赦道:“一樣的姐妹,誰又是二十四個月養下來的!好端端的添減什麼?從來隻有偏心的父母,哪裡有偏心的舅舅!”邢夫人原想著鬱家人多,每份表禮正該比林黛玉的減些,聽了這話,心疼不已,又不敢駁賈赦的回,隻得叫人依著往年林黛玉的例預備禮物。
夫妻兩個到了廳上,見了鬱文哉一家,賈赦打量鬱文哉一番,說道:“依我說,哉哥兒的模樣更像你母親些。”鬱文哉道:“先母跟前伏侍過的嬤嬤們也是這麼說呢。”賈赦因說道:“我們兄弟姊妹七個,你母親居長,比我大了一個月,從小一起養在祖母跟前,原比彆的兄弟姊妹更親厚些。”又問了鬱文哉姐弟這些年如何過活,賈赦夫妻不免傷感歎息了一回,又打發人叫賈琮出來廝見。鬱文哉坐了一刻,便起身告辭。賈赦和邢夫人送了邊氏和孩子們許多禮物,又送至儀門前,眼看著車去了方回。
賈璉引著鬱文哉一家往寧國府走了一趟,又到淡靜齋拜見了薛姨媽。出了淡靜齋,賈璉指著南邊的一個院子說道:“這院子就是鹹寧居,出了東邊的角門,就是兩府間的小巷,可以通寧榮街的。正門在南邊,須得從那條路過去。”說著,帶著鬱文哉一家順著西牆外的小路走了過去。
才轉了彎,就看見一個婆子正門外的路邊站著。賈璉認得是賈環屋裡的郭婆子,也不理會,直往院子裡去了。早有一群丫鬟婆子迎了出來,帶著賈璉和鬱文哉眾人往各屋子裡看過。賈璉又說了一回話,才告辭去了。蔣嬤嬤將各處送的禮物交給邊氏收了。此時鬱文哉一家都有些勞累,洗漱完畢各自歇息。
一個婆子過來向蔣嬤嬤道:“已經給老姐姐預備了房舍,你們跟我來。”說著,引著蔣嬤嬤和蔣進賢出來到第一進院子裡,指著兩間廂房說道:“這孩子住這一間,老太太、老爺、太太才給了一個大爺一個小廝,叫做王成福,也在這屋子住著。咱們老姊妹兩個住那一間。”說著,便要往那小廝房裡去。蔣嬤嬤忙止道:“我才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邊站著一個人,很像我娘家的妹子。我帶著孩子出去看一眼,妹子先回去歇著罷。”那婆子道:“噯喲!老姐姐怎麼不早說,沒的耽誤了你們姐妹說話。”
蔣嬤嬤直奔院門,蔣進賢忙忙的跟著,下了台階,郭婆子已經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