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蒙恩遭申斥 太監是不好惹的……(2 / 2)

罵了一炷香的工夫,好容易王太監停住,一個黑瘦的太監又罵了一頓。五個大太監輪流上場,罵了半個時辰,竟無一句相同。賈赦等明知當今文采風流,再不會說這等粗俗言語,分明是太監們編排的,卻不敢開口駁回。堪堪跪了一個時辰,太監們百般的辱罵,竟沒有停住之意。賈母麵紅耳赤,又羞又恨,心裡惱太監們竟不顧娘娘的臉麵。又過了半個時辰,賈母心裡有些著急,心下暗忖太監們為何還不住口,卻不知全罵須得一個時辰,受申斥的有五個人,就要五個時辰。

賈母乃是年邁之人,一向安富尊榮,哪裡受過這等折磨?勉強支持了一個時辰,一頭歪倒。賈赦不敢上前攙扶,心下暗忖道:“這都是寶玉的不是,帶累了老太太受苦。若再溺愛不明,莫說申斥,隻怕抄家的日子還有呢。”邢夫人想道:“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分明知道,偏偏不往那邊送信,倒叫我們不防備,白白的受了一頓辱罵。”賈政看見母親昏迷,心下著急,想道:“養了那不肖的孽障,帶累母親受苦,連祖宗顏麵也沒了,真真罪該萬死!”王夫人心裡卻想:“彆的娘娘家裡都好好的,偏我們這裡挨了申斥,隻怕娘娘在宮裡也沒了體麵。”

角門後的奴才看見賈母昏迷,忙飛也似的報與賈璉和王熙鳳。兩人商議了一回,王熙鳳猜著太監們必是嫌銀子給的少了,忙打發賈璉找小太監打探。小太監往廳外走了幾個來回,看見賈璉,也不說話,隻伸出兩個手指頭。賈璉隻道他要二百兩銀子,忙叫人拿了過來,小太監卻不瞅睬。賈璉方知茶錢竟要兩千兩,隻得打發人到賬房支了一千八百兩,與先前二百兩一起遞了過去。小太監得了銀子,悄悄的溜進大廳。

王太監正罵著,看見徒弟握著拳走了過來,知道敬茶銀子已經得了,便喝一聲:“混賬王八羔子們滾下去!”申斥已畢,賈宅眾人方抬了一個長椅過來,鋪上大錦褥子,扶著賈母坐了上去,幾個婆子抬著,往賈母上房去了。賈赦、邢夫人、賈政、王夫人顧不得腰腿疼痛難禁,也跟了過去看視。賈璉早打發人拿了片子去請太醫。一時王太醫過來診了脈,煎了藥,賈赦兄弟親自喂賈母吃了。

賈赦和邢夫人都是有年紀的人,哪裡還擱的住熬煎,次日也告了病。賈政、王夫人、賈璉、王熙鳳又要侍藥,又要管理省親彆院工程,又要打探消息,忙的茶飯也沒工夫吃得,坐臥不得清淨。賈母雖病著,心內卻明白,生恐為她誤了正事,隻叫李宮裁和賈迎春姊妹在跟前伺候。鬱文哉也打發了邊氏帶著英姐姊妹來伏侍。薛家母女、王子騰、小史侯家、邢夫人弟兄輩並各親戚眷屬都來瞧看,也有送藥的,也有幫著打聽消息的。

寧國府賈珍也受了申斥,幸虧他有些機變,太監得了銀子,略略的罵幾句,也就完了。隻是不免傷了臉麵,心中著實懊惱,托了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打聽,方知幾個禦史風聞得賈家的官司,作成一本,參賈氏諸人“沽仁厚之名,而暗結虎狼之屬,狂悖淫(亂),橫行市井,百姓不堪”等語。賈珍心下詫異:“我家與這些禦史有什麼仇恨?好端端的參我做什麼?”

正要與賈政商議,又有家人來報說:“京兆府已經剖斷了胡作昌、張世仁的官司,俱是斬立決。連那府裡的寶二爺也有了不是,杖刑二十。”賈珍心知京兆衙門不敢駁皇上的回,如此這般判斷了此案,因說道:“我倒罷了,不過死了兩個奴才,把臉皮厚些,也就完了。倒是那府裡老太太不知惱的怎樣呢!”於是帶了尤氏、賈蓉過來安慰賈母。賈母正在傷心,王夫人、王熙鳳眾人在一旁解勸。賈珍也說道:“我去打點京兆府,再不會委屈了寶兄弟。”

一語未了,人回:“娘娘打發了韓太監來說話。”賈母忙命人帶進來。韓太監請了安,問候賈母起居,說道:“娘娘在宮裡聽見,傷心得了不得,打發小人來瞧看。”賈母忙說道:“勞娘娘記掛,這如何使得!”賈宅眾人皆為傷了娘娘的體麵怨恨不已。韓太監十分勸慰了一番,又說道:“皇上跟前的內監都有體麵,莫說是小人,便是娘娘們也不敢小看了他們。”賈母心中忽澆了一盆冷水一般,這病更又沉重了。